陆峥安身形定住,默了下来。他忘了,以前的法场都是一些小打小闹,现在他是在公然和皇帝抢人,和整个皇权作对。可那又如何?他也不怕,难道让他眼睁睁看着沈卿钰死在他面前吗?他办不到!李重看着男人焦急万分的样子,心里叹了口气,说道:“老大,张丘陵来了,他在外面等你。”这时,陆峥安才记起自己的身世。他又忘了,他现在是皇帝想认回的儿子,他若肯求情,是否……他僵在了原地。昨天被他鄙夷嫌恶的身世,现在好似成了破局的关键了。他得选,是为了沈卿钰重回皇宫,认回那个令他厌恶的身份,喊他想一枪毙喉的老毕登为一声“父皇”?还是不管沈卿钰的死活,就这样看着他死无葬身之地?他清楚,无论他想做什么,后面一个选择是他绝不能接受的结果。他攥紧拳头,将面容影藏在阴影之中,转身朝外走去:“走,去见张丘陵。”张丘陵一早就在门口等着他了,由于他一心记挂着皇帝交给他的事,事情又显然受挫,也就没心思注意景都那边的动静,所以他还不知道景都风云变幻的事。他拿出最大的诚意,也是最后的筹码,对走过来的陆峥安说道:“陛下曾交代过我,若二皇子您有任何要求,尽管提,无论任何事,他都会回竭尽全力满足您,只要您肯跟我一起回宫。”“任何事?”那个匆匆赶来的男人,眼神一顿。“假若——我想让他放人呢?”“放人?”张丘陵没想到是这么简单的一件事,“放人当然可以,二皇子您想放谁?是您之前在江湖中认识的哪个兄弟吗?”放谁?陆峥安沉默不语。于是——在大雨倾盆的景都城中,出现一个骑着黑马冒雨奔来的青年。男人眉目硬朗,一张桀骜不羁的脸上显露出一片焦急。在来景都之前,他曾问过胡斯等人。对于他这样的选择,他们并不意外。他说终归到底是他自私,他舍不下那个清雪一样的人,无论如何他都得先用王爷的身份稳住皇帝,其他的事等他回来再说,胡斯等人没有丝毫犹豫,立刻就策马和他一同前往景都去救沈卿钰,他们说,他走到哪他们就跟到哪,绝没有分开行动的说法。他们说——就算他真的想回去当王爷,他们也会跟着他,他做王爷,他们就陪着他做他的侍从,保护他。他说自己还没想好这件事,但当务之急得先救下沈卿钰。可没想到一见到皇帝,他就将原本的放人,改成了赐婚。冬末的瓢泼大雨洗刷着这座皇宫的旧尘,依稀有一丝光线从雨幕之中透露出来,展现出不一样的生机起来。早已得知消息的皇帝此刻端坐于御书房藤椅之中。他看着行色匆匆赶来的儿子,全须全尾、身材高大、身体强壮,他的面容比画像之中更为生动英俊,眉眼之间可见少年英气,桀骜不羁的样子和自己年轻时候简直一模一样,就是耳后根的“囚”字都连带着十分的野性和生气,和这座庄严肃穆的皇宫有着大相径庭的气质。他嘴上不说,心里却极为满意。他喜欢这个儿子身上的野性,也喜欢他身上鲜活的生命力,他相信他的到来,会给这个日渐衰弱的王朝,带来不一样的活力。只是下一秒,对他提出的要求,他脸上的满意,倏然转变为困惑——“你说什么?你要朕给你赐婚?你想娶谁?”陆峥安重复一遍:“想让我当王爷不是不行,但我得娶一个男妃。”“娶谁?”“大棠首辅,沈卿钰。”泰和帝震惊:“什么!”……陆峥安来之前本来想的是让老皇帝放人,但来了之后,看到复杂的朝局和庄严肃穆的皇宫,他突然明白,若此刻他不将沈卿钰牢牢捆绑在自己身边,趁老皇帝对自己有着那么一丝“父子之情”,他后面再想救他就很难了。至于为什么要娶他——捆绑他和自己的关系,从而用王爷的身份保护他是一方面,心里的私心却好像更显著:他想得到他,全方面占有这个清冷如雪的人,他不想再听到他当着自己的面,说和别人成亲的事,哪怕是借口也不行。如果沈卿钰这一生非要和一个人成婚的话,那这个人,只能是自己。泰和帝久久不能平息震惊:“你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吗?他是男人,现在还是罪臣,你为什么想娶他?他再好看,能给你生一儿半女吗?”陆峥安心里对他冷笑,果然这个抛妻弃子的人只会在意这些表面的东西,但面上不显,“我朝并不缺乏娶男妻的先例,前朝就开过先例,我喜欢他非他不可,这就是我想娶他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