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峥安刚刚弯不下的腰在看到吃瘪的温泽衍后也变的曲折有度了起来,他恭恭敬敬朝着坐在轮椅上的温泽衍道歉:“臣弟为刚刚的出言不逊、言辞无状,向大哥道歉,还请大哥责罚。”温泽衍淡淡一笑,连忙扶起他:“二弟率性坦诚大哥又怎忍心责怪你,快快起来。”泰和帝见状,脸上浮现出一丝满意,然后还不忘打圆场:“这小子一点礼节都不懂,他既然自己讨罚,太子你就尽管说,他要是敢说一个不字,朕第一个饶不了他。”温泽衍神态谦和道:“兄弟之间小打小闹正常,二弟刚回来应该是有些不适应,并非有意与儿臣为难,终归到底,是儿臣的问题,若儿臣一开始就多些包容,二弟也不会和儿臣起争执。”陆峥安虽然面上不显,但心里却咬牙:好话都被你说完了是吗?要不是你小子滋扰我媳妇我会跟你起争执吗?混淆视听还整得你多大度的样子,真是令人生厌的千面狐狸。泰和帝这才彻底满意,拍着陆峥安肩膀道:“你大哥对你包容至此,逆子还不好好像你大哥学学!”话虽然这样说,但却没说真让陆峥安学什么,陆峥安自然是神态谦卑应答。一场争执就这样落下帷幕,最后沈卿钰一个人回了王府,抓回来的麋鹿被宫人带回了皇宫,陆峥安被泰和帝留下,说要带他去北大营看看,正好那边事情多,他刚回来可以先熟悉熟悉。傅荧也跟着皇帝回了宫,走之前咬唇盈盈燕燕瞄了宋靖好几眼。他的暗送秋波宋靖当然全部看到了,但仍是目不转睛目不斜视一派正直,他这副油盐不进的样子,反倒让傅荧更起了兴趣——我一定要把他弄到手,谁让他姓宋呢。温泽衍被随从推着轮椅静静离开了猎场。无人注意到,他攥在袖子里的手心已经被他攥出了血迹,一双清润的眸子却没有分毫异样。等走远后,随从问他:“殿下您刚才为何不说实情?倒让宸王顺杆往上爬了。”温泽衍轻轻一笑,笑容在风中扯得极为惨淡——说?实情?实情重要吗?泰和帝对宸王的纵容几乎是人尽皆知,他说多了,只会徒然惹怒皇帝,不仅不能达到他的目的反而会适得其反,还不如在他心中留一个宽和大度的印象。随从又说:“那北大营军机重地,陛下就怎么带他去了。真是偏心。”太子没说话,听着身后遥遥传来泰和帝的笑,眼里沉着深沉的光:偏心?只是偏心么?怕不止是这个吧。随从替他不平:“您为陛下监国殚精竭虑数十年,没成想一个山野里来的莽夫倒是得了陛下宠信,真是不公平。”看温泽衍抬起眸,淡淡瞄了他一眼,那侍从连忙低下头认错:“奴才多嘴,请殿下责罚。”“自行领罚。”温泽衍淡淡一声,转动轮椅,那随从闻言瞬间面色煞白。其他跟在他身后的人则上前,接过他的轮椅推着他继续往前走。沈卿钰从始至终都默默注意着他们离去的背影。看着这样情状下仍然不悲不喜、让人猜不透心思的温泽衍,他心中却浮现出前所未有的不安。——温泽衍百忍成金,比起冲动率直的陆峥安而言,在这座皇宫之中显然更符合生存之道,也更具优势。陆峥安虽然现在深得皇帝倚重,但又能否敌得过早已扎根在这朝中、得尽了人心的太子呢?这一切都是未知数。怀着心事重重,沈卿钰就这样心情复杂地回了王府。等到了王府,看到桌子上自己刚刚收拾好的行李,他才察觉出事情的不对劲起来——沈府现在被查封了,他本打算收拾行李回顾太师府中,可为什么他下意识竟然就回了陆峥安的王府,连行李都忘拿了?拿起行李,他转步就想离开这里,但走了两步,又折了回来。他应该先等陆峥安回来,和他交代一下他再走,他不应该在陆峥安不知情的前提下不告而别,毕竟这次和之前的情况不一样,他也不应该让陆峥安再为他担心。思及那个执着万分的男人,他又神色沉了下来——他如果真和陆峥安说了自己的安排,陆峥安绝不可能轻易放他走。头疼。就这样一直怀着纠结的心思,几度辗转,一直等到天黑的时候,他才打好主意——算了,皇帝把陆峥安叫去北大营,应该有重要事情交代给他,他先留下来和他一起商量接下来的安排。门外回廊点上层层烛灯,烛光映照在一尘不染的青石台阶上,还有洒在地上的清辉月光,照着门内静静等候一身清雪的人。在沈卿钰撑着手在桌边快睡着的时候,不远处传来侍从们通报的声音:“王爷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