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灵光冲天而起,方圆百里都清晰可见,不知赶来的是天正司哪一卫?
天正司依权责划分共设四卫。分别为执掌日常巡查的青巽卫;专司情报枢机的玄坤卫;主理刑狱审判的赤离卫;主管驰援救助的白乾卫。
一般而言警讯这个级别的灵光天正司的驻点会同时通知青巽卫和白乾卫,哪一卫有闲暇就哪一卫来。
天正司的人来得十分迅速,不过半柱香的功夫就有一道白色的身影御风而至,赫然是个凌云境的修者。来人身着霜色星纹劲装,衣料上的星纹是以银线勾勒,行动时有流光隐隐闪动。腰间束着白玉带,将劲装收束得利落贴身,方便行动。
待她行至近处其容貌也越发清晰,只见她五官线条利落分明,一双眸子狭长锐利,看上去并不十分好亲近,却也并不会令人畏惧。
她身量高挑,肩背挺直如松,腰肢却韧如柳,身後负着一张玄铁长弓,箭筒中翎羽森然,赫然是一位以箭术见长的修者。
却见她御风而来,在空中便锁定沈衔月三人的位置,轻灵地落在三人面前,目光似刀锋般掠过三人眉宇,眸光锐利透着审视,“是你们触发的警讯灵光?”
“不错。”沈衔月上前一步简单地将来龙去脉叙述了一遍。
听完沈衔月的叙述後,来人的瞳孔微微收缩,眸底泛起些许暗涌,她沉吟片刻,方道,“此事非同小可,我会尽快上报驻点,待其馀支援的人过来会再彻查现场,其他驻点也会留意搜寻村民的下落。”言罢,她擡手抱拳,行了一揖,“在下白霜,未知几位道友名讳?”
沈衔月擡手回礼,将三人的名姓告知。
白霜听到游醒枝和明商陆的名字时瞳孔微不可察地颤了颤,眼底掠过一丝意外,她原先眉宇间的猜疑悄然散去,残存的戒备如冰雪消融,浑身的肌肉终于不再紧绷,笑意终在唇畔绽开一抹浅弧,“原来你们二位就是游道友和明道友,真是百闻不如一见。”
“你认识她们?”沈衔月闻言眉梢微挑,目光在游醒枝与明商陆面上交替停留。
游醒枝和明商陆俱是摇头否认,她们此前都未曾见过白霜。
白霜见她误会连忙解释,“沈道友误会了,我和这两位道友并不相识。只是对于她们的名字早有所耳闻。”
沈衔月听了解释就更奇怪了,明商陆还好说,医谷谷主的关门弟子的确很有名,白霜有所耳闻也在意料之中。可游商陆……她素日总似一柄敛鞘的剑,沉默低调,在认识她之前也确实未曾听过她的名字,莫非是她孤陋寡闻。
白霜眉眼含着清浅的笑意,看向游醒枝的眼神里流露出些许钦佩,目光灼灼,“游道友之名,我早在行侠榜上见过多次,位列第二十七,游道友是个不可多得的侠义之人。这般风采人物,便是未见其面,也早生敬佩。”
行侠榜?她倒是知道些。据说是天正司设置的榜单,通过完成各种任务获得侠气值,提升排名,并获得相应奖励。上面的委托有天正司发布的协查,也有普通百姓到天正司登记的委托。任务按照难易程度分为天地玄黄四级,其中天极难度最高,获得的奖励和积分也最高。
没想到游醒枝看着有些沉默寡言,实际却是如此侠肠古道之人!
游醒枝被白霜炽热的目光烫得耳尖微红,显然没有经历过这种热络恭维的场景,眼皮轻颤,勉强勾了下嘴角掩饰局促,最终她指尖微蜷,双手交叠虚虚地拱了拱手,“谬赞了。”
就在这时身沈衔月神色一动仰首望天,只见苍穹深处有三道流光如裂帛般疾驰而来,赫然是三个穿身着和白霜相同服饰的修者,一女两男,来人以云鹤代步,想来修为至多只到惊鸿境。三人皆为韶华鼎盛之貌,无法判断年龄。
进入惊鸿境後寿数便会有所增长,惊鸿境寿数延长至一百五十载,凌云境三百载,逍遥境五百载,游仙境更是高达千载寿数。只要不是天赋和悟性实在太差,修行之人的外貌大多停留在青春鼎盛时期,直至寿数将尽天人五衰,方有鬓角霜染丶肌理渐衰之象。
“队长!”云鹤甫一落地,三人中一个长着张娃娃脸的少年郎远远看到白霜就大声呼喊,音色清亮,还未等云鹤停稳就飞身而下,身形如电,眨眼间便闪身到白霜身侧,“你到的怎麽这麽快啊?你的箭是找到了吗?”
白霜听到他的声音就觉得脑袋被吵得嗡嗡作响,太阳xue青筋直跳,一点都不想搭理他,“……”
“找箭头?”沈衔月听得一头雾水,找什麽箭头,目光却不自觉地落在了白霜背着的箭筒,数十支羽箭整整齐齐地插在其中,完全看不出有缺少。
“你们就是触发灵光的人吧。”少年郎是个自来熟,见有人搭话,他立刻眉眼弯弯笑意盈盈地攀谈起来,“你们不知道哇,我们队长的箭可是特制的,寻常箭矢哪能经得住凌云境的内力?还未离弦,便被内力绞得粉碎。可队长偏偏钟爱弓箭为兵,直到踏入凌云境才发现这棘手难题。无奈之下,只得求司里锻造师专门淬炼了新箭。只不过那材料稀罕得紧,新锻造的箭矢数量有限,每次射罢还得劳神费力地去捡回来呢。”
少年郎不仅生就一副自来熟的脾性,更是个十足的话痨,单凭一人便能唱一出独角戏,也难怪一旁的白霜从他出现就木着脸缄口不言——若是有人搭理了他,那一时半刻就别想清净了。
“我和你说,我们昨日接了个委托,说是这附近的村落有种速度极快的野兽出没,据说还伤了好几个村民。"少年郎说着,眉飞色舞地比划起来,“我们接了任务便火速赶去,队长一箭便射中那野兽,嘿!你猜怎麽着?那野兽可机灵了!被射中後竟‘噗通’一声栽倒在地,装得跟真死了一样!等我们松懈下来,它竟趁着这瞬息空隙,‘蹭’地窜起身来,撒开四蹄就跑!它对这山势林道可比我们熟稔百倍,眨眼间便没入林间。多亏那箭上纂刻着追踪印记,否则还真就被它给逃脱了。”
“然後呢?”现场七个人唯有沈衔月一直饶有兴趣地接着话。
其馀六人要麽静默不语,要麽像另外两名白乾卫一样,既不搭腔也不阻止,倚着剑闭目养神,连眼皮都不擡一下,明显是见怪不怪,习以为常了。
“然後……哈哈哈哈……”少年郎说着突然大笑起来,“然後我们队长只能苦着脸去追那支箭啦!那箭正中了要害,她估摸着野兽跑不远,便让我们先回驻点候着。谁承想,这一去竟是一天一夜……哈哈哈哈……”
“而且这种事情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哈哈哈哈……”说到这里少年郎笑得更厉害了。
想着白霜每次用完箭都要板着一张脸苦哈哈地去把箭捡回来的样子,沈衔月的脸色上也不由得泛起笑意。
“独孤宁!”白霜大约是实在忍无可忍,几乎是咬着牙从齿缝中挤出少年郎的名字,指尖死死扣住掌心,努力克制自己想要掐死他的冲动。
“哈哈哈……我不说了……不说了……”少年郎也就是独孤宁也知道不能太过,见好就收,努力憋住笑意,见实在停不下来猛地擡手捂住嘴,指节因用力而泛出青白,但笑声还是从指缝间漏出,断断续续化作"噗噗"的气音,最後竟连眼角都沁出几滴生理性的眼泪,“哈哈哈哈……噗噗……”
独孤宁?听到少年郎的名字,沈游明三人都是一言难尽。这名字与他本人实在相去甚远,就这麽一会儿功夫,就能瞧出他既不孤独也不安静。衆人暗自思忖,其双亲当年究竟是如何为他定下这般名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