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的客厅同样不怎麽乱,一切都还保留着主人之前的痕迹。
燃气竈上架着小砂锅,旁边的电饭锅还亮着保温键,台面上敞着半袋子已经融化成一坨的速冻汤圆,客厅的桌子上摆着两杯凉掉的茶。——两杯,是死者和舍友的,还是凶手进屋了?
房间里没有挣扎或者打斗的迹象,比起外面的天台,屋里的血迹都很少…
难道凶手和死者有过交流?
他们认识?
李峥思忖着,从血迹最开始出现玄关处一步步走出屋子,再沿着斑驳血迹在天台绕了一大圈,最後停在尸体倒下的位置。
此时死者距离通往六楼的天台门口仅仅还有十六步…也就是说,他其实差一点就出去了,可为什麽停下了?是没力气了,还是别的什麽原因迫使死者停下了?
低头专心查看血迹状态的李峥觉察到一道微弱视线,蓦地转头时,直直对上了一双黑溜溜的眼睛。
乌鸦?似乎就是上午那只吧?是同属鸦科的渡鸦,按理说这种动物是不可能出现在这块地带才对啊。
“师傅,法医到了…”
是徒弟娄若萍的声音。
跟在她身後的是一位全副武装的法医及两位同行的痕迹照相。彼此都熟人,也没那麽多客套话。
“李队,你又到这麽早啊。”
之前打过几次交道的法医熟稔地寒暄着。
“也没多久,主要接到电话时我刚好人就在附近,所以来得快…”
李峥往旁边让了让,馀光处再去看天台栏杆时,那只奇怪的乌鸦又不见了。
又看错了。
难道是最近太累了?
这倒也是,前段时间一个跨省诈骗犯途径清潭,几个市的警方联合抓人,为了配合,李峥连加了小半个月的班,每天熬到凌晨不说,又碰上巡查组快下来了。
好歹作为一个小领导,他是怎麽也是躲不了的,每天晚上临睡觉之前,还得背各种汇报话术。
上午和老同学重逢时,胡辉见到他的第一句话就是问他到底多久没有好好休息过了,怎麽黑眼圈这麽重?嘲笑他现在看起来比高三那年还累嘞。
他当时说也只是前段时间忙一阵子,等後面忙完这阵子就能休息了,结果没休息一上午呢,事儿又来了。
李峥用力眨了眨干涩的眼睛,取出随身携带的一瓶眼药水,仰起头,滴了两滴进入眼眶,闭上眼转动眼球。
“还没联系到死者家属吗?”
“打了,有两个没打通,一个刚听我说完死者名字就挂了,还有一个说什麽死了几次还没死够…”田辰挠挠脑袋,十分认真地问了一个白痴问题,“师傅,还要继续打吗?”
其实李峥通过目测和经验也能推测出死亡时间及死亡方式,但说到底只是推测,想获得更多更准确的信息肯定要解剖的,而根据规定,解剖尸体必须得到死者家属同意。
——如果在死者家属不知情的情况下,擅自对尸体进行解剖是违规操作,一告一个准。
这种低级错误是怎麽也不能犯的。
李峥眉头微蹙,耐着性子教导徒弟:“继续打,不接就一直打,挂了继续打,多打几遍,一定要说清楚,他可以不接,你不能通知不到位…”
田辰恍然大悟:“好好好,我知道了,我这就去继续打,继续打。”
清潭市在整个省份里并不出名,地方也不大,治安一向不错,凶杀案的频率虽没有别的大城市那麽频繁,但毕竟是市,有个几起也不算什麽,
有命案不是什麽大问题,主要最近关键时期,巡查组的人就要到了,这时间着实是太不凑巧了。
刚抵达现场没多久,李峥的电话响了。来电人是他的顶头上司,清潭市市公安局副局长。
对面没有寒暄,没有问候,第一句话就是经过他多方打听,关于这一次巡查组,他听说一个领导家的公子哥也跟着过来玩了,好像是说认识这边的哪个谁。
李峥沉默。
不大的单元楼里,数名忙碌的民警来来往往,有一位路过李峥旁,礼貌喊了声李队,他点点头回应。
“你到时打听打听,好像就是咱们局里的谁。他年纪不大,可能找的什麽朋友也应该是差不多的同龄人,兴许就在今年进来的新人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