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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气偏惊梦中蝶（第1页）

剑气偏惊梦中蝶

一宗掌门的位置看似光鲜，其实不然。

作为天衍宗的掌舵人，需要背负很多，明冰卿自上任以来，不敢懈怠，兢兢业业恪尽职守，尽力维持宗门的荣耀与光辉。

她尽力了。

最初，她就不是掌门候选之人，从小到大也只懂得用剑杀人，不懂何为制衡之道。师尊陨落後，明冰卿临危受命，被推上了掌门之位。

她要学的东西很多，小到师门维护，大到各峰利益纠葛，再大到九州势力新站位，这一桩桩一件件，都不是一朝一夕间就可明晰的。

明冰卿时常觉得自己无能，她处理不好宗门与其他派系的关系。她学无情道，师尊曾经教导她，无情并非断情绝爱，而是舍弃自身之利益，拥护天下之大义。做对天下有利之事，视衆人之性命安危凌驾于己身之上，持心如衡，以理为平。玉清峰弟子的剑，所求之事，不过一个“和”字。

求自身修炼之心平气和，求四海九州之时和岁丰。

调和天地之阴阳，遵循万物之纲纪。

这便是所谓的“无情”，克己之私，一心兴邦。明冰卿一直试图去理解无情之道，她学着去放下手中之“剑”。可是到头来却什麽也护不住。

亡故的师妹，惨死的门中弟子。她无法给出一个交代，只能看着他们离去。赵晏安的手从瀛洲伸到了流洲，他同行风一起合谋，迫害了门中的杂役弟子。

这件事情到头来，也是不了了之。

明冰卿不敢和赵晏安起正面冲突，世家虎视眈眈，妖族其欲逐逐，道门分崩离析，魔修窥间伺隙，灵修作壁上观。九洲局势牵一发而动全身，她不敢贸然发兵，只能将谷口村的往事按下不表。

上百名杂役弟子，大多都是五灵根和四灵根，且都是练气境界，倘若有命存活未来的修为上线最高也不过练气巅峰。既不是宗门砥柱，也不是储备之军。明冰卿不敢用他们的死亡搅弄九洲的片刻安宁。倘若大战一触即发，会有更多人流血身亡，这不是她想看到的局面。

况且以目前天衍宗的实力，已经撑不起一场大战的消耗了。

如果谷口村的陈年往事被揭露，明冰卿的选择，会让更多弟子心寒，所以赵芙的假死脱身，瑶霜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那文修所求的公平公正，眼下她给不了。

明冰卿深知，这不是最优解。

可这却是她能想出来损伤最小的解法。

这十年里，她常常忏悔自责。是不是如果她以前够懂事，师兄就不会叛逃宗门，是不是只要她的剑够强，就不会畏惧赵晏安的挑衅，是不是只要她再多留意一点，宗门就不会发生这样的惨案。

明冰卿天然得把一切罪责拦在自己身上，她一退再退，一忍再忍。已经撑得足够久了，她身有旧伤，亦有心病。如今宗门似乎要在她的手中衰落，就算再怎麽不承认，她都会是那个千古罪人。

天衍宗的衰落是一场必然的结局，如今空有一个天下第一宗的假象，内里实力大不如前。每十年一次的招募大选，所征召的弟子资质也是一代不如一代。

客观条件是因为浮光界灵气密度逐年骤降，而天衍宗所镇压的界面缝隙也随之扩大。宗门不得不加派人手和资源去维持裂缝稳定。这也是为什麽化神期以上的修士几乎都闭关不出的原因。

强大的法力来镇压自然的天堑，以此保全流洲安宁。近三千年来，因为灵气密度下降，飞升的修士越来越少。摆在九洲修士面前，只有两条路可选，要麽减低人口基数提高灵气密度，要麽冲破天堑探到外界。前者要承受道德压力，後者充满未知危险。

作为掌门，瑶霜自然知道宗门已是强弩之末，不过话又说回来，天衍宗是万年传承的大宗，归根结底还是留有一些基业的，可谁又能预测未来的走向。

事已至此，瑶霜只能尽力而为。

……

同样和她面临千岁一时的，还有司徒萦。

作为魔皇，有天墟盟约的限制，她不可轻易离开元洲。

而现在，机会再一次摆在她的面前。这是千载难逢的好时机，她可以再次酝酿一场战乱，摧毁天衍宗，也撕毁天墟盟约，打开天堑，通往外界。

她已经厌倦了在幽冥的日子，她不想再扮演“司徒萦”。她渴望离开，去追寻真正的自由之身。

她坐在大殿中，遣散了身边的侍女。一个人在翻看棋谱，她不喜欢用神识输入玉简，还是喜欢原始的古籍，指尖捏在竹纸上，感受着泛黄的岁月痕迹。

绢寿八百，纸寿千年。

她已经困在元洲三千年了。她的元寿所剩无几，在世上也没什麽好留恋的，对于莲儿和烟儿她只是受凌玄所托，扮演好了一个“父亲”的角色。

年少时她扮演幽冥殿的银边使者，长大後她扮演司徒萦。这些年她的法力不断精进，却从来没有做过自己。

思绪不受控制地开始追忆从前，却被侍女的通传打断，“尊主大人，圣女殿下在外面候着呢。”

司徒萦把棋谱扔在一边，面带柔情，“让她进来吧。”

凌焓莲已经许久未见父皇了，自打前世道魔大战司徒萦命陨之後，已经足足三百年，她能有机会再见父皇，已经是天大的幸运。

“父皇！”

她跑进大殿，一把抱住了司徒萦。

“怎麽还是这样，毛毛躁躁得。”

司徒萦擡手摸了摸凌焓莲的白发，心中感慨万千，却也只挤出来这句话。

“有您在，莲儿才不要长大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