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问紧紧攥着他的手,人很小,力道却大,捏得他手骨生疼。
沈疑之轻“嘶”一声,却很平静地盯着谢问,柔声问:“你要伤害我?”
小谢问攥着他的手陡然一松。
他看着沈疑之,半晌凄凄哀哀地哭起来:“那你一定要在未来等我,我会,努力学做人,来找你的。”
沈疑之擦掉谢问脸上的泪水,轻轻点头。
魇境破碎,小谢问紧紧抓着他的手,却还是被流逝的漩涡带走,陷入别的魇泡之中。
沈疑之赶紧跟上,进入谢问的第二重魇境。
第二重魇境里仍旧是暴雨天。
破败丶狭小的山间道观在狂风暴雨的冲刷下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
屋外天阴得厉害,浓重的阴云遮蔽太阳,一丝光也不透,白昼变黑夜。
身着麻布粗衣的少年独自坐在道观的朽木门槛上,仰着头,一动不动盯着从天而落的暴雨。
沈疑之讨厌这样的天气,点燃一盏油灯後,从後屋绕到大殿,快步走到了少年的面前。
纤长的身影伴着如豆的灯光落下。
少年瞧见他後怔了怔,随後起身问:“上香吗?”
沈疑之刚要开口。
“咳咳——”一旁的偏屋突然传来嘶哑的咳嗽声。
谢问听了站起身,快步走进偏屋。
沈疑之跟着进去,发现偏屋的破木床上躺了一个老妪。
老妪病重,枯黄皱巴的脸上顶着一双浑浊的眼。
谢问见老妪醒了,从一旁的茶壶倒了杯热水出来,走过去喂老妪喝下。
老妪喝了水,咳嗽声小了,撑着身下的木板坐起,看向站在谢问身後的沈疑之。
“你……也是来此上香的香客吗?”
沈疑之不语。
老妪笑笑,随後对他道:“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年轻人,现有一桩大功德,你要也不要?”
沈疑之:“您请说。”
老妪:“我原在山脚住,可惜年老体衰,家里儿子觉得我没什麽用,就把我丢在山里了,多亏小谢把我捡回来。现在我快死了,我死之後,就换你来陪着小谢吧。小谢是好孩子啊,就是太孤独了些。”
孤独?
沈疑之偏狭长的桃花眼轻轻垂下,纤长的睫毛投下的阴影遮住了他眼底一闪而逝的疑虑。
魇境中所有灵体都是本体的显化,所以老妪说的话,就是谢问想要告诉他的信息。
可是,谢问第二重魇境还是害怕孤独吗?
沈疑之曾被心魇磋磨百年,实在太熟悉魇这种东西。
所以清楚地知道:一个人,绝对不可能拥有两重同样的魇境。
如果出现这样的情况,那便说明,这处魇境是假的。
是魇主为了抵御旁人窥伺自己的内心,刻意僞造出来的。
谢问为什麽这麽做?
沈疑之忽然擡眼,忽视老妪逐渐急切的询问声,径直问谢问:“谢问,你有事情瞒着我?”
背对他站着的谢问身躯一僵。
紧接着,错漏百出的魇境直接坍塌。
沈疑之身体忽然一重,瞬间失去意识。
等他再睁眼,竟然来到了一处极为熟悉的地方。
是梁先生的问药峰。
谢问竟然还在这里留了执念?
还是要瞒着他的执念。
是什麽?
沈疑之眉头紧锁,刚想从床上站起来,却发现自己根本动不了。
“……重伤,不知道发生了什麽,你知道的……他向来不和人说自己经历了什麽。”
梁圣手的声音传来。
沈疑之听着这话觉得熟悉,却想不起是什麽时候。
不过梁先生在对谁说?
谢问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