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雀开屏
“你敢跑我就找个地方把你永远关起来。”
“等你忙完这次的展出,我带你去香港玩几天。”
“别折磨我了,别恨我了,我想要你,想的要疯了。我要你。”
如棠做了一个混乱又疲累的梦,他分不清那些话商柘希到底有没有说过,总之一遍又一遍在他脑海中重演,剧情一直往前走,像按下了播放键,他却找不到暂停键,他的情绪要过载了,醒来时心悸得要命。
像是在梦里跑了一千米,如棠躺了好一会儿才有力气坐起来,然後想起昨晚商柘希跟他一起睡的,现在人不见了。如棠洗漱完下楼,商柘希从健身室出来,手里拿一瓶水,光着臂膀,如棠背对他装看不见,商柘希却走过来,伸手摸了一下他的脖子,不过指尖在肌肤上一撩,撩出了灼热感。
如棠头一歪,拍开他的手,吃早饭去了。
一切正如往昔,过一会儿,商柘希换了正装下来,臂弯搭着大衣外套。文姐在楼梯上探头,惊讶说:“小棠,你的衣服怎麽都泡浴缸了?”如棠吃葱花饼被呛到了,咳嗽一声,才大大方方说:“商柘希干的。”
商柘希拉开椅子,不怀好意瞥他一眼,又不叫哥,又被叫大名了。
如棠脖子上被摸的地方又在烧了,于是他两口吃完葱花饼,又把豆浆喝完,穿上外套就往外走,他一把拎起双肩包,商柘希抓住了其中一只肩带,擡头说:“等我一起,我送你去学校。”
“不用。”
商柘希很固执,如棠更固执,两个人都在用力,一站一坐,拔河一样都定住了。商柘希本来觉得他在闹脾气,可如棠的表情十分冷淡,他今天又扎了很高的马尾,气势利落得像冰凌。商柘希松开手,如棠拿了包,头也不回就走了。
司机等着了,如棠冲下台阶,上了车,车子往前开,恍如隔世。如棠放下车窗,让风吹进来,自由的感觉。
车上放了歌,这不是他的歌单,是商柘希的歌单……缠绵的,低沉的,Famemillion,Fromthelovingofher,Fromtheloveofrain……如棠看落在手上的阳光,擡起手,接在手心里,热热的,带着眼泪一样的温度。如棠松开手,让阳光又跌在自己腿上,这光,这影,也许他画不出。
以前如棠觉得自己无所不能,他可以画丶可以雕刻,可现在他觉得有些东西比雕刻复杂多了,那让他觉得挫败。
如棠一回到学校就引起了注意,也许因为那张裸体的画像已经被传遍了。如棠在校门口买一杯咖啡,一擡头看到有同校生在看自己,那个人看看他,又低头看看手机,也许在跟那张画做对比。
他不觉得有什麽羞耻的,只觉得那张画很糟糕,色彩不对,线条也很软弱,把他呈现得像一个□□的受害者。他的确是受害者——他为此黯然神伤,自我放逐,可他并不想待在这个身份里。
同学看到他很惊讶,庄维也很吃惊。上完一天的课,如棠留在自习教室做泥塑,模特坐在桌子上低头玩手机,庄维也慢吞吞收拾,留在了他身边,其他人走空之後,庄维说:“喂,我还以为你出国了。”模特擡头看了看,又低头,如棠系着灰色围裙,蹲在地上从水桶里捞泥巴,并不搭理他。庄维又说:“你知不知道他们怎麽说你?”
无非那些话,说他同性恋丶有艾滋病,如棠已经没什麽感觉,反正他都对商永光痛痛快快承认了。
“我给你的邮箱写了信,你没有回。你……没事吧?”
如棠终于看他一眼,转到工作台前捏形体,模特开始脱衣服了。庄维瞪一眼模特,模特被瞪得莫名其妙,不解扣子了,对如棠说:“这个人要一直在这吗?”如棠也说:“你看到了,我们要工作了。”
庄维却对模特挥挥手,意思是,你快出去,然後说:“我也可以跟你工作啊。”模特翻了下眼皮,拎着包走了。庄维刚想跟如棠说话,如棠说:“脱吧。”
“什麽?”
“脱衣服,你不是想当我的模特吗?”
庄维不高兴地瞅着他,他从来没给人做过模特,只有他凝视别人,没有别人凝视他的份。他扭扭捏捏不脱。
如棠用一种下命令的方式,庄严地说:“脱。”
庄维开始脱衣服,如棠捏泥巴,庄维回想如棠在学校的一幕幕,其实他穿着很简朴,工作也认真,看不出是那种家庭,他也不知道为什麽自己会被他吸引,也许他的作品有惊人的表现力,又也许……他认真的样子很美丽。
如棠擡头看他一眼,庄维抖了一下,情不自禁想捂住裆部。如棠毫不客气打量他,审视他,只是说:“内裤也脱掉。”
庄维挣扎了一会儿,但如棠冷静等待的眼神,每一秒都像对他扭捏姿态的嘲笑,他很快脱掉了内裤,裸体站在如棠面前。如棠上下看他一会儿,接着捏形体。庄维的脸很热,身体也很热,他明明是厌恶同性恋的。
如棠看他的眼神,倒也说不上是同性恋的眼神。
“可以吗?”
“在那里待着。”
“我把你看做对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