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横非常肉眼可见地松了口气,不过马上又紧张起来。
“那麽雪泣一定还在星罗海附近,我必须得尽快找到她才好,万一她要做傻事,也好及时阻止……”
庄绒儿不置可否。
她没提她之所以那样做就是因为尤雪泣想直接自尽。
一个连复仇的方法都选定为自我牺牲式的玉石俱焚丶想以此让倾海楼再不能接触时碱的人,怎麽会是冲动鲁莽的人?
她分明是太能忍,才能在屠城仇人手下忍辱负重百年有馀。
无横短暂思索了片刻,复而问道:“那你又是为何而来?带着阿淮,难不成是想寻那海下的神兵?”
“海下神兵之说究竟从何而起?”
庄绒儿无意解释自己对轮回鱼眼的执着,旁人无需了解她的复活计划,但她对这则传闻有些在意。
她是入过星罗海的,海底确实有星罗国的遗迹,但她不认为那里埋着什麽神兵。
哪怕是炼器大师廖十全的库藏,好似也都在大地崩裂中融断了,或者就是被埋在了更深的地底,被开裂又合并的土地给吞噬了。
海下有的,是吞世鲸那等凶恶的妖物。
虽然吞世鲸几十年来也只能化出一只,但一只就足够送一衆为谣言奔赴星罗海的修士丧命。
不过,大部分人应该根本深入不到能遇到吞世鲸的地步。
而能深入的人,也不会为虚无缥缈的传闻来这里一趟。
想来倒也不算是什麽危险的陷阱。
“传闻从何而来,我还未有深究,我只是寻个由头过来。”无横讪讪道,“待我问过师侄……”
不知是不是把庄绒儿扫来的一眼看做了鄙视,无横轻咳两声後自证般的补充道:“那传闻倒有几分煞有其事,说那尚未问世的绝世神兵乃是廖十全当年与天阙宗前宗主荆一诩的赌约,原本可能是为‘某个人’备下的……”
某个人?
无横刻意模糊了一番,但这分明像是个强调。
荆淮是荆一诩的爱徒。
如果传闻是真,那所谓的神兵就应该是给荆淮的?
庄绒儿不认为传闻是真,且不说廖家後人对此事的态度,光是作为亲身入过星罗海的人,她对“有无”还是有真切判断的。
可她如今听到此事与荆淮可能也存有一二分的关系,一面不悦旁人牵扯他来故弄玄虚,一面也确实起了再探星罗国遗迹的心。
……万一真的有本该属于荆淮的东西被埋葬在海里,她是一定要夺过来的。
只是,夺过来後,是给复生的荆淮备着,还是?
庄绒儿没再想下去,她为自己一时间心性的动摇而阴郁了几分,她竟然觉得把它交给阿淮是再自然不过的决定。
她不可以对荆淮这样坏……她不能让任何人在他之上,哪怕那个人很像他,哪怕那个人……同样送她机关鸟。
“……不说了,我到了镇上,还未跟我两位师侄见过,我且先下去寻她们。”无横点到为止,转身离开。
庄绒儿却也跟在他後头,一起往下走。
才到二楼的转角,便见一名青衣双髻的少女表情忧虑,正推门出来,待看到无横後,她眼睛瞪圆了几分,大喊着“师叔——”就冲了过来。
“师叔,你可算过来了!你究竟有没有收到我们留下的信号?小荷师姐呢,她怎麽没跟着你回来?”
“你不是和她在一起的吗,怎的问起我来了?”无横不解。
“什麽?我以为她这麽久没回来,是去迎你了呢!”少女苦着脸道,“昨夜师姐修炼太累睡了过去,半夜被噩梦惊醒,开窗透气时忽然说她见到楼外有一位故人,她去去就回,叫我在房里等她。可我这一等,直接等到了今早,她还没回来!我正急着想四处找找她呢!”
听着她的讲述,无横的表情也逐渐凝重了起来。
他皱着眉问:“什麽故人,你可见到她说的人长什麽样子?”
书芊荷自幼在无极门中修炼,因为年岁不大丶修为尚轻,基本都没怎麽离开过师门,她去哪里结识什麽故人?
少女咬着唇点了点头,一边回忆一边道:“我也从窗户中窥见了一眼,那是个年轻的男子,他的额头上有一颗红痣,脸则生得一副笑模样……腰间丶腰间挂着一副笑佛面具,像是佛门中的俗家弟子,又不那麽像……”
“倾海楼。”
少女心中记挂着不知所踪的师姐,根本没额外分神给无横身後那位有过两面之缘的神秘女子,此刻听到她倏然开口讲话,才怯怯地望了过去。
而无横则反应极大地扭过头去,惊问道:“你说什麽?!”
外头忽地刮起一阵劲风,前不久还宁静和煦的晨光不时合适已经消退了。
透过走廊的窗户,能看到天空阴云密布,豆大的雨点在顷刻间纷纷落下,砸在地面上的声音在楼中听得一清二楚。
突如其来的坏天气,也宣告着雨季的正式降临。
而庄绒儿平静回答:“我说,她形容的那个人,是倾海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