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心知肚明,这一场开端般的群议之後,在暗中酝酿的风波就会被正式揭露在明面之上了。
“谷主,您这就要离开了吗?”
映月宫的宫人神色有些惊慌,他们之中已经有人去请示神女,然而念忧此刻正陷于与诸位正道宗门来者的会面中,无暇分身。
此刻,他们只能尽力将时间拖延一二,唯恐神女找来时人已经走远了。
“长生泉百利而无一害,谷主何不多留一些时日?”宫人绞尽脑汁,甚至厚着脸皮搬出玉桓升的病情作为话术,艰难道,“还有天阙宗少宗主的馀毒未清,不若谷主再照看一二……”
庄绒儿突兀顿住,却不是因为宫人的话,而是她在远处望见一只巨大的黑鹰。
与周围的瑞兽格格不入,它的身上仿佛笼罩着黑雾一般,散发着某种不详之意。
……魔域中人,就要表现得如此明显?
也不怪世人总认为他们是所谓的歪门邪道。
连带着与魔域临近的她的催寰谷,也被划入了混乱邪恶的阵营。
她认出了那只黑鹰是水珏的坐骑。
只是不知他为何也要赶来映月宫?
难不成是有“面对共同的敌人,也要与瞧不上他们的所谓正道短暂统一战线”的觉悟?
自催寰谷不欢而散後两人还没见过,庄绒儿驻足的功夫,神女念忧已经匆匆跑出来,慌忙将她喊住。
“庄谷主可否留步一二?我还有话想说……”
见庄绒儿扭过头来,她连忙跑过去,挥退衆人,压下心中的游移不定,放低声音,语速极快地将那则令她辨析不清的预言讲了出来:“我偶然看见了有关谷主的未来一幕,正道联手逼向催寰谷,其中似是有些误会……还望谷主日後远离极渊之物,切莫惹火烧身!”
庄绒儿沉默了一会儿,对她颔首:“……多谢。还有,麻烦转告玉桓升,把谢礼送去我谷中。”
念忧愣愣地点下头,又道:“至于筑灵芝的下落……”
“我已知晓。”
“是在长生泉下看见的壁画?”
“嗯。”
“好……”
哪怕是从旁人口中得知了关乎自身命运的预言,庄绒儿看起来好像也没多惊讶。
被她的镇定情绪感染,念忧的心跳也跟着平复下来,她抿唇看着庄绒儿的眼睛,呼出一口气道:“今日一别,下次相见,不知何年何月……日後若有用到我映月宫的地方,谷主大可开口…”
她知道庄绒儿是聪明人,只不过太执拗。
若是能提前提防,或许能化解她未来所看到的那个场面……
“……愿谷主得偿所愿。”念忧最後真切道。
庄绒儿对她笑笑,转身走远。
念忧目送她们的身影向着一只有房屋大小的黑鹰而去,很快淹没在人群里,唯有收起怅然返回大殿。
只是她才走进去便见衆人神色凝重,气氛比之她离开前还要更沉冷些。
她侧目看向玉桓升,见他的情绪同样不对,甚至蜷放在膝上的手都因为用力而指骨泛白。
出什麽事了?
是有关征讨极渊的意见不统一,还是……
“……所言非虚?魂墟古战场中荆淮的石像当真不见了?”
念忧心里咯噔一声,和衆人一起向发声者看去。
“是也。”与之对话的另一名老头严肃地捋了捋胡子,目光锐利,“且消失时间不会超过一日。荆淮的遗像被从世上抹除,未尝,不是极渊邪物于我等的宣战?!”
玉桓升蹭地一下站起身来,脸色铁青,而和他一脉的天阙宗弟子也都纷纷起立,眼看着就要往外走。
“这是做什麽?”
“……自然是去古战场确认真僞。”有人小声叹道,“到底是他们自家的人。”
于是阻拦的声音也弱了下去。
全场起初只是静默,尽管每个人都想到了一个可能,却又都纷纷在心中将之否定。
直到有一个稚嫩些的声音弱弱地将他们想到的这个可能给讲出来:“……石像消失,会是荆淮复活了吗?”
……会吗?
不会,大家都知道不可能。
作为修士,如果连什麽叫“爆碎神魂”都不理解,也没必要站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