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哭,我在这里。”阿淮小心地擡手拂去她脸上的泥土,解开了斗篷,披在她身上,将她抱了出来。
风从瘴气里吹来,冷冽刺骨,他低头看着怀里的人,声音压得极低:“我带你回去。”
……
下山的路湿滑难走,但阿淮的每一步都稳稳当当。
哭声似乎是从他几乎要走到山下的时候传来的。
怀里的抽泣,温热的泪滴,终于揽到腰上的手——泥偶迟钝地外放出了她的情绪,而真正的哭出来总会好受得多,哪怕他此前不想看到她哭,现在又觉得松了一口气。
再往出走,就要遇到念忧派来守在山下的宫人了。
阿淮没有接受他们护卫他一同上山的请求,而是让人都等候在山下。
他停下了脚步。
在庄绒儿平复下来之前,他不会带她穿越其他人或好奇或惊诧的盯视。
他也没有放下她,庄绒儿窝在他的怀里,将他揽得越来越紧,腰身上都传来鲜明的痛意。
他只是用手臂同样紧紧地抱住她,手掌轻抚她的头,轻拍她的脊背,好像这样哄她的场面也已经不是第一次发生。
而他希望她能如上次那般,再度在流干泪後振作起来。
哪怕“翻脸不认人”地将他推开丶嫌弃他被泪水沾湿的衣衫丶为他的逾越而恼怒丶甚至是再次持剑伤他……都没关系。
……
庄绒儿揪着阿淮的衣衫,就好像抓住救命稻草。
分明这救命稻草于她而言,未尝不是送命毒药?
就好似她的感情,看似执着,未尝……不是很卑劣的东西。
她宁愿从来都不知晓,荆淮在极渊之战前来寻过她丶等过她这件事。
宁愿从来不知道,天阙宗後山的营救不是他对弱者的怜悯,送到她手上的机关鸟也不是他对跟踪者的打趣。
宁愿从来不知道,他也曾专注地看过她,看到过她。
但她居然在他死後的第一百年,喜欢上了另一个像他的人。
她该怎麽做?
她的感情该如何安放呢?
靠近阿淮的每一秒,都能提醒她她的卑劣,千千万万人对不起荆淮,她一定是其中最可恨的那一个。
可离开阿淮的每一秒,又让她更痛苦。
她不知道该如何去做了。
她没有答案。
她只剩本能。
……
哭声渐止後,她沙哑的声音说:“我们成亲吧,好不好?”
“……”
……
念忧吩咐好药师照看玉桓升,又一刻不停地赶到了山脚下。
宫人手中的夜灯点成一串星火,昏黄的光晕照耀下,一个人抱着另一个人从山上走了下来。
二人的衣服上沾了不少泥土,却莫名让人关注不到他们的狼狈。
几名宫人仗着夜深露重放肆打量阿淮的眉眼,只可惜看不到他怀里的庄绒儿是何模样。
念忧恍神了半秒,但也觉出心里的一颗大石头终于落下来,她挥退宫人走上前去,忙问:“可有大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