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养在温室里的花朵虽美丽华贵,却千篇一律,实在无趣。
可云潋不同,她虽然自小被规训、被圈养,命运坎坷,却从不曾自甘堕落,反倒拼命挣扎,利用一切能借力的人事物,拼命攀援。
像生长在悬崖的凌霄花,傲骨铮铮,不屈不挠。
她虽目不能视,却敏锐聪颖,善于观察。
温柔却暗藏锋芒,懂得以退为进,更懂得借力打力。
虽然深知她每一次的温柔和示弱,都暗藏玄机,他却总是在不知不觉间被吸引,逐渐沉沦。
明知一次次被利用,他却甘之如饴。
他想为她斩去一路上的荆棘,只盼她的日子能舒心一些,脸上的笑容再多一些。
就如此刻一般,他情不自禁的伸出手,为她擦拭掉眼角的泪,一字一句,皆是真心。
“出身不代表人的品行高低,我从未嫌弃过你。你很好,能遇到你,我很欢喜。”
云潋激动地抓住燕绥之为她拭泪的手,再次确认:“当真?”
“当真。”燕绥之抚上云潋的长发,轻声安抚,“日后,别再说什么不再叨扰之类的气话。”
“好,妾记下了。”
云潋乖巧点头,脸上残存的泪珠随着她坚定点头的幅度在空中滑过,恰好落在燕绥之的虎口处。
燕绥之似是被烫到一般,眼球震动,随后静静盯着那滴泪水许久。
待那泪珠从他虎口处滑落,他才回神,为已经躺下的云潋掖好被子。
“睡吧。”
天光微亮,燕绥之半梦半醒间,察觉身前有个人影。
难得睡个好觉的燕绥之立刻惊醒,下意识出手制服眼前人,却猛然听到一声低呼:“大人,是我。”
燕绥之立刻松手,又将人从被子里捞出,他小心观察,见云潋除了手腕被他抓红,其他地方倒是无碍。
“抱歉,我不习惯身边有人。你没伤到吧?”
云潋揉着手腕,轻轻摇头,“我没事儿,是妾吓到您了。”
燕绥之此刻终于适应昏暗的烛光,这才发现云潋身旁有个团扇,他回忆起今日睡着时身边飘来的阵阵凉风,讶然道:“你一直没睡,整晚都在给我摇扇?”
云潋垂首四处摸索,找到团扇后,露出灿然笑容,“找到了。”
随后她很快收敛笑容,低声解释:“天气炎热,虽然有冰鉴和瓷枕,夜里终究是难挨。妾只是想让大人睡个好觉,白日才有精神处理公务,造福宁州百姓。”
燕绥之深受动容,抓着云潋的手腕帮她按揉。
摇了三个时辰的团扇,早就手腕酸痛,燕绥之刚一帮云潋活动两下,她便情不自禁发出一声呻吟:“嘶。”
燕绥之眉头紧锁,“疼的厉害吗?”
云潋笑着摇头,“无碍。”
燕绥之帮云潋按揉手腕许久,见她的双眼因为熬夜和昨夜的痛哭而遍布血丝,立刻监督她睡下,亲自给她摇扇。
天光大亮,燕绥之只摇了不到一个时辰,便双手酸痛,可想而知云潋昨夜摇了整晚,会有多么疲惫。
燕绥之看着云潋那张恬静的睡颜,心中有一块儿角落逐渐塌陷。
虽然此刻无知无觉,却足以改变未来轨迹。
燕绥之轻手轻脚地起身,穿戴好衣衫,刚想出门,就听见床榻内传来一声焦急地呼唤:“大人,您醒了吗?妾立刻起身伺候您穿衣。”
“你不必起身,接着睡吧。”
燕绥之本想悄悄离去,谁知云潋觉浅,连开门声都能将她吵醒,见她慌张的想要起身伺候他,白皙的脚在脚踏边胡乱寻着,却始终不见绣鞋的踪影。
“是妾贪睡,竟然睡过了头,请大人莫要生气。”
沈烁和楚执站在门边对视一眼,皆暗叹这盲女手段了的,明明目不能视,更遑论伺候殿下洗漱穿衣,却偏偏要扮做一副温柔贤淑的模样,生出那么多祸端引殿下心疼。
果不其然,半只脚踏出房间的殿下又转身进屋,低声下气地去哄那狐媚子。
燕绥之半跪在脚踏上,抓着云潋的手,柔声哄着:“我在这儿。我已经洗漱穿戴好了,你昨夜一夜未眠,再多睡一会儿吧。”
云潋低眉顺眼,缓缓摇头,“您都起身了,妾还赖在床榻上贪睡,不合规矩。”
燕绥之难得在云潋面前展现出强硬一面,他深知她的顾虑,严肃道:“听话。在这御史府邸,我的话就是最大的规矩。有我在,谁也不敢多嘴。”
云潋这才顺从的躺回床榻,燕绥之见她欲言又止,主动汇报行程:“我今日要去巡视溪河堤坝,若是被公务绊住脚,会着人回来报信。届时你不必等我,照顾好自己即可。”
云潋听到这些,立刻紧张道:“河水泛滥已久,听闻堤坝损毁严重,大人可要万事小心。”
燕绥知将云潋落在额间的碎发整理好,“好。”
马车内,燕绥之身着一身布衣,满面春风。
楚执帮他整理衣衫时,跟他说话,他却一直心不在焉。
沈烁和楚执无奈摇头,一同换上破衣烂衫,两人各自拨乱头发,在脸上胡乱抹上黄泥,不多时,两个英俊的少年,就成了沿街乞讨的流民模样。
“殿下,我等这般模样,当真能混进河工队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