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第30章“现在你要不要再看看,……
大殿阒然无声,云芜放轻了动作,脚步声仍如擂鼓一般显眼。
她好奇地打量着四周,殿中只有一盏盏正燃烧着的灯台。白日正是天光大亮之时,殿内门窗四合,正中只有一尊面目慈悲的佛像,火光晃眼,如佛光普照。
“这是哪儿?”云芜问。
谢翊不语,只往前走去。
云芜连忙跟上了他。
她一边走,一边观察四周,才看清那些灯台之下还压着字条,上面写了人名籍贯。云芜恍然明白过来,这儿原是信衆供灯的佛殿。想到这,云芜的动作更加小心,生怕无意冲撞到。
但谢翊并未在任何一盏灯前驻足,反而带她绕过几个弯,在一道极其不起眼的小门前停下。
云芜又问了一遍:“这是哪儿?”
谢翊没答。
倒是跟在他们身後的周青满脸欲言又止,一路上,他几次想要开口,到门前终于忍不住:“公子,这有些不妥……”
谢翊擡起眼,淡淡地扫了他一眼。周青一噤,低下头去,但面上仍是纠结。
云芜纳闷地看着两人,不懂这二人在打什麽哑谜。
小门没有上锁,谢翊伸手轻轻一推,伴随着吱呀一声,轻而易举地推开了。
门内只是一间狭窄静室,四四方方,几步大小,内置一张桌案,上面摆着一盏灯台,地上有一蒲团,仅此而已。
里面没有窗户,只有一盏灯烛静静散发着光辉,将不大的屋子照亮。云芜随他步入室中,看清里面的灯盏与外间供着的长明灯别无二致,唯一不同的,是底下没有写明这盏灯是为谁祈福。
“这是为谁供奉的灯?”云芜问:“怎麽在这里面?”
谢翊淡淡道:“一个已死之人。”
云芜:“你平时常来这儿吗?”
谢翊:“我天天来。”
云芜:“来这儿做什麽?”
谢翊:“什麽也不做。”
谢翊撩起衣摆,盘腿在蒲团上坐下,他挺直了腰背,便能与这盏灯直视。长明灯火光不灭,长久地在这方幽暗内室里静静燃烧。
他什麽也不必做,只要看见这盏灯,便会想起它为何隐姓埋名躲藏在此处,便会想起自己身上要担的责任,便会记住它在等着重见天日那一天。
他什麽也不必做,早有人对他语重心长托付了千言万语。
云芜不可思议地问:“你每一年都来金云寺,只是坐在这里看灯,什麽也不做?”
谢翊沉默片刻,又道:“我偶尔会与他说话。”
云芜:“说什麽?”
谢翊:“骂他的话,就不与你说了。”
周青:“……”
云芜:“……”
云芜瞠目结舌,望着他的眼里饱含震撼。
她想过久病之人会有郁气,却不想他连一盏陌生人的长明灯都要骂上几句。如此想来,谢翊偶尔说话刻薄,倒还是他好脾气了。
云芜双手合十,歉意地朝着灯盏拜了拜,在心里道了几声罪过罪过。
拜完了,她又纳闷:“为何这盏灯没有姓名?是谁放在这儿的?”
谢翊答道:“他曾是戴罪之身,不能享受香火供奉,只能隐姓埋名藏在此处,让後人祭奠。”
云芜惊讶:“他是个罪人?!”
谢翊颔首:“原先是。”
“原先?那如今呢?”
“有人为他伸冤,还了他清白。”
“……”
云芜还想问他发生了什麽,此人又与他有什麽关系,但望着谢翊沉静的侧脸,她的嘴唇动了动,到底还是将後面的问话咽了回去。
方才她进来的时候,周青还想拦她,这盏单独供奉在此处的长明灯,难道是什麽特别的人物?
云芜暗想:他既然年年都来,天天都来与这盏灯说话,也许这盏灯供奉的人,于谢翊来说一定是个重要之人。
他若是想说,早就与她明言,不会遮遮掩掩,他若是不想说,她问再多也白费口舌。她猜想谢翊应当揣着一个大秘密,就像他在金云寺山上有着一些云芜没见过的人手,譬如此刻守在门外的周青。
不止她不知道,说不定连镇国公府的人都不知道。
可他一个深居内宅的病弱之人,又为何做这些准备?
云芜想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