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愣住。
他往前走了两步,又停住。“你说你不卖尊严,可你一次次冒险进来,图什麽?真相?报复?还是……”他顿了顿,“想看清我是不是个畜生?”
小燕子没说话。
“你看不清的。”他低声说,“因为我也在看你。”
她心头一震。
他不再多言,擡步离开。长衫下摆扫过石阶,身影渐渐融入院中暗处。
小燕子站在原地,手还悬在半空,像要抓住什麽。风从背後吹来,她打了个寒颤,才猛地惊醒。
她转身就跑,沿着原路翻出墙外,落地时踉跄了一下,扶住墙才站稳。她喘着气,摸了摸袖口,那只草编蚂蚱不见了。
她皱眉,低头在衣襟里翻找,却始终没找到。
她咬了咬牙,擡头望向府内。灯火稀疏,唯有一扇窗还亮着,映出一个人影,正坐在案前,手里似乎捏着什麽东西。
她盯着看了许久,直到眼皮发烫,才转身离去。
墙下,福尔泰并未进屋。
他站在方才她掉落的地方,弯腰从砖缝间拾起一只草编的蚂蚱。它的一条须断了,尾部歪斜,做工粗糙。他用拇指轻轻摩挲那根草茎,指尖感受到细微的毛刺。
他低头凝视片刻,忽然将它贴近唇边,轻轻吹了口气。
草虫在他掌心微微一颤,仿佛活了过来。
他收回手,慢慢攥紧。
风掠过庭院,卷起一片落叶,打着旋儿贴地而行。
他站在原地未动,肩头落了一层薄灰。
院门吱呀一声开了条缝,有个小厮模样的人探头张望,见是他,忙低头退下。
福尔泰缓缓松开手,再次摊开掌心。草蚂蚱安静地躺着,断须朝天,像一道无法愈合的裂痕。
他盯着它,目光沉得看不出情绪。
远处更鼓敲了三声,夜已深。
他终于转身,朝书房走去,脚步很轻,像怕惊扰什麽。
书案上,已有两只草编的蚂蚱并排摆放。他将第三只轻轻放下,三只排成一列,歪歪扭扭,却彼此依偎。
他坐下,吹熄了灯。
黑暗中,窗外风声渐息。
他的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了三下,节奏缓慢,像在回应某个遥远的节拍。
屋里静得能听见尘埃落地的声音。
他忽然伸手,将三只草蚂蚱拢在一起,压进袖袋。
然後起身,走向内室。
走到门口,他停了一瞬,回头看向那扇曾映出她身影的窗。
窗纸已黑,映不出任何东西。
他擡手,指尖在门框上轻轻划过一道痕迹,像是刻下什麽,又像是抹去。
随後,门关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