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丶欲离开京城
冷风从破庙的缺口灌进来,吹得供桌上的半截蜡烛忽明忽暗。小燕子猛地睁开眼,额头沁着冷汗,胸口起伏不定。她记不清自己是不是还在梦里,只记得那道人影站在雨幕外,手握剑柄,一动不动。她下意识摸了摸胸前,碎玉还在,草编蚂蚱也夹在衣襟里,湿了一角,却没散开。
她刚撑着柱子坐起,庙门“吱呀”一声被推开。
柳红裹着油布斗篷冲进来,发梢滴着水,手里提了个布包。“你可真能躲,福家的人满城找你,我差点被巡街的拦下!”她跺了跺脚,把布包往地上一放,“喏,人家托人送到我家,说一定要交到你手上。”
小燕子没动。“谁送的?”
“还能有谁?那个姓福的公子。”柳红撇嘴,“这会儿倒殷勤起来了,昨儿淋成那样也不见他早来一步。”
小燕子低头解开布包,一方红绸铺开,里面躺着一块玉佩。玉色温润,纹路清晰,边缘打磨得圆滑光亮,与她那块碎玉如出一辙。她指尖抚过玉面,忽然一顿,玉佩背面,刻着一个“泰”字,刀工细腻,笔画流畅。
“他说这是重新配的。”柳红坐在门槛上,拧着袖口的水,“原样重制,裂痕都对得上。还说……你若不信,可以拿去比。”
小燕子攥紧玉佩,指腹摩挲着那个“泰”字。她没说话,心口像被什麽压住了,不疼,却沉得喘不过气。
“你要走就趁早。”柳红看她神色不对,语气缓了些,“京城不是久留之地。你又不是不知道,宫里那些事,沾上了就甩不脱。”
小燕子慢慢站起身,走到墙角捡起包袱。她把碎玉丶草蚂蚱和新玉佩一起塞进去,动作利落,像是下定了决心。
“我回南边去。”她说,“在这儿,我不是累赘,就是麻烦。”
柳红皱眉:“你现在走,连个安身的地方都没有。”
“总比被人当棋子强。”她系紧包袱带,声音低下去,“我不想再听谁说‘这是为你好’,也不想再猜哪句话是真的,哪句是哄人的。”
话音未落,庙外传来脚步声。
一人踏进门槛,雨水顺着披风滴落,在地上汇成一小滩水渍。福尔泰站在门口,肩头微湿,发丝贴着额角,眼神却沉静如初。
柳红看了他一眼,起身往外走。“我先回去,你们……好好说。”
庙门再次合上,只剩两人相对而立。
小燕子没看他,转身就要绕开。福尔泰侧身挡住去路。
“你要走?”他问。
“这庙不能住人,京城也不能待人。”她擡眼,“我不走,难道等别人再来告诉我,我又错了身份?又占了谁的位置?”
福尔泰没动,声音很轻:“我知道你在哪儿,是因为你腰间的香囊。”
小燕子一怔。
“针脚歪了一处,收尾时绕了三圈。”他看着她,“那是柳红的习惯。我在学士府见过她给丫鬟缝荷包,一模一样。”
她心头一震,手指不自觉地摸向腰间,香囊早已褪色,边角也磨毛了,她一直没换。
“你查我?”她声音冷了下来。
“我没查。”他摇头,“我只是……留意过你身边的东西。”
她冷笑:“留意?那你有没有留意到,我最怕的就是这种‘刚好知道’?你说你认得针脚,认得玉纹,认得我编的草虫……可你从没认过我的心!你让我摔得遍体鳞伤才出现,现在又拿一块新玉来补旧裂,你以为这样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