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丶血色婚书
暴雨砸在青石板上,溅起的水花打湿了小燕子的裤脚。她贴着墙根蹲了半宿,手指一直插在腰间的剑柄里,指节僵硬。大学士府的门终于开了,一盏灯笼从门缝透出,映出福尔泰披蓑戴帽的身影。
他翻身上马,黑马踏过积水,蹄声闷沉。
小燕子猛地起身,足尖一点屋檐,整个人如箭般射出。柳枝甩出缠住马腿,黑马嘶鸣一声前蹄扬起,福尔泰险些跌下。未等他稳住身形,一道寒光已横在胸前,短剑压住了婚书红绸。
“撕了它。”她声音低得几乎被雨声吞没,“现在就撕。”
福尔泰盯着她,雨水顺着眉骨流进眼睛,他眨都没眨。“你又何必这样?”
“我问你撕不撕!”剑锋往前一送,蹭破了红绸一角。
他伸手去抓剑刃。
血立刻涌了出来,顺着指缝滴在婚书上,一滴丶两滴,正好落在“福尔泰”三个字上,墨迹被染开,像一团暗红的雾。
小燕子手腕一抖,却没有收剑。
“你疯了?”她吼道,“你要它命,还是信我?”
“这不是命不命的事。”他咬着牙,手仍死死攥着剑刃,“若我不娶,我爹明日就会被扣上通敌罪名,抄家灭族就在一夜之间。你以为我想低头?可我能怎麽办?”
她冷笑:“所以你就用我的真心去换你全家的命?那日你说永不负我,是哄我开心的话?还是随口一说的玩笑?”
“我没有忘。”他擡头看她,眼里布满血丝,“给我三日时间,我一定……”
话没说完,一辆玄色马车缓缓驶近,停在街心。车帘掀开,一只素手伸出,指尖夹着一枚铜钱,轻轻一弹。
铜钱飞出,正中剑身。
小燕子虎口一震,短剑偏了半寸。
车帘彻底掀开,凌月如走下来,斗篷兜帽遮不住她清冷的眉眼。她踩着积水一步步走近,目光扫过福尔泰染血的手,又落在婚书上那片血污。
“不必给他三日。”她开口,声音比雨夜还冷,“这婚约本就是一场戏,演给边军看的,也演给朝廷看的。谁当新郎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它必须存在。”
小燕子猛地转向她:“你说什麽?”
“我说,”她缓步上前,从福尔泰手中抽出婚书,红绸在风中翻了一角,“这场婚事,从头到尾都不是为了成全谁的情爱。凌家军驻守北境十年,朝廷怕他们生变,便要一个福家公子娶凌家之女。只要婚书备案,军心就稳。至于拜堂的人是谁……”她顿了顿,将婚书轻轻一抛。
红纸飘落,掉进街心积水中。
雨水迅速浸透墨迹,名字模糊成一片。
“不过是个符号罢了。”她看着小燕子,“你恨我抢人,可我从未想过要他。你也别以为自己是受害者,你只是不肯承认,有些事,根本不在你们能争的地方。”
小燕子怔住。
雨更大了。
她盯着那张沉入水中的婚书,忽然笑了。“所以你是说,你们两家早就商量好了?拿婚书当药引子,治你们那些权臣心头的病?那他呢?”她指向福尔泰,“他也知道这是假的?”
“他知道。”凌月如淡淡道,“但他不能说。一旦泄露,便是动摇国本的大罪。他若拒婚,不只是抗旨,更是逼朝廷对凌家军动手。到时候,不是福家死,就是边关乱。”
小燕子转头看他。
福尔泰低着头,雨水顺着发梢往下淌,那只受伤的手垂在身侧,血混着雨水滑落,在地上积出一小片淡红。
“那你为什麽不早告诉我?”她声音哑了。
“我不能。”他擡起眼,“一旦你说出去,哪怕只是一句气话,都会有人借机发难。我不想连累你。”
“你不连累我?”她突然逼近一步,“你让我抱着一块玉佩当信物,让我相信你会带我走,让我觉得只要我们够坚定就能赢——结果你现在告诉我,这一切都是假的?你让我像个傻子一样,在夜里翻墙偷听,听你们谈什麽国策民生,谈什麽大局为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