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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丶茶楼传言（第1页）

21丶茶楼传言

小燕子从桃林出来後，一路低着头往前走。风刮在脸上，她没觉得冷，只觉得胸口闷得慌。那句“我要的是你，不是借口”还在耳边回荡，可紧接着响起的纸条内容却像一盆冰水泼下来——“子时三刻，桃林相见”，落款是个“凌”字。

她攥紧了袖口里的玉佩，指腹一遍遍摩挲着上面的“泰”字。脚步越走越快，直到拐进一条窄巷，才停下喘口气。她不想回破庙，也不想见人，可肚子饿得发紧，只得拐进街边一家茶楼，寻了个靠窗的角落坐下。

夥计端来一盏粗茶，她低头吹了吹，没喝。窗外人流熙攘，市井声嘈杂，她却一个字也听不进去。脑子里全是福尔泰的脸，还有他说“我不是命令你来，我是赌你会来”时的眼神。

正出神，堂前惊堂木“啪”地一响。

“列位听真！”说书人站起身，灰髯翘起，“今日讲一段权门旧事——福家少爷福尔泰，七岁那年随父赴边关犒军，凌将军喜其聪慧，当场设宴，命女儿与公子同饮一碗羊羹，当衆许下婚约！此事京中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小燕子手一抖，茶水泼到手腕上，火辣辣地疼。

她猛地擡头，盯着台上那人。说书人捋着胡子，说得眉飞色舞：“那小姐自幼习武，骑马射箭样样精通，与福家少爷可谓天作之合！如今福公子回京，两家亲事怕是不远了……哎，听说近日还有人在城外桃林撞见他独站树下，莫非是在等那位未过门的夫人？”

周围一阵哄笑。

“哟，这不是巧了？”邻桌一个胖妇人扭头打量小燕子，“刚才那位姑娘不也是从城外回来的？该不会是去会情郎了吧？”

旁边男人接口：“啧，市井丫头也敢肖想福家公子？人家青梅竹马的情分，是你能比的？”

笑声更大了。

小燕子脸色发白，手指死死掐住桌沿。她想站起来走，可双腿像钉住了。那些话一句句钻进耳朵，像针扎进肉里。

“胡说八道！”她终于吼出声，声音尖利，“什麽同饮一碗羹？什麽婚约定终身？你们有证据吗？有文书吗？一张嘴就能给人定亲事，朝廷律法都管不了你们？”

满堂霎时安静。

说书人愣了半秒，随即咧嘴一笑：“哟，这位姑娘动怒了？心疼了？可惜啊，这事儿可不是我编的，宫里令妃娘娘都知道，老佛爷也点头默许过，只等吉日下聘呢。”

“放屁！”小燕子拍案而起，茶盏被掀翻在地，碎瓷溅了一地，“老佛爷点头？那你倒是拿出圣旨来看看！拿不出就闭嘴，别在这儿瞎编乱造，败坏别人名声！”

她转身就走，身後传来哄笑和窃语。

“瞧瞧，恼羞成怒了。”

“还装清高呢，穿得跟个乞丐似的，也配谈婚论嫁？”

她咬着牙，快步穿过人群，指甲深深陷进掌心。走出茶楼时，阳光刺眼，她却感觉不到暖意，只觉得浑身发冷。

回到暂住的小院，柳红正在晾衣服。看见她进门，眉头一皱：“怎麽脸色这麽难看？手怎麽了？”

小燕子这才发觉手腕通红一片，被茶水烫的地方已经起了泡。她没吭声，径直走进屋，坐在床边。

柳红取来药膏，轻轻抹上。屋里静了一会儿，她低声说：“你也别太往心里去……那人说得难听，可这婚约的事，确实在京里传了好几年。”

小燕子冷笑：“传？就因为几个人嚼舌根，就能把人一辈子定了？他有没有说过喜欢那个什麽将军的女儿？有没有见过她长什麽样？你们倒先替他把亲事办了！”

“话是这麽说……”柳红叹了口气，“可人家毕竟是将门之女，自幼在京郊军营长大，善骑射，懂兵法，连皇上都夸过‘巾帼不让须眉’。福家若能结此姻亲，也算门当户对。”

“门当户对？”小燕子猛地擡头，“所以他昨夜说的话都是假的？他让我来桃花林，就是为了让我亲眼看看，他自己也逃不掉这段婚约？”

“我不是这个意思。”柳红按住她肩膀，“我只是劝你别太钻牛角尖。你喜欢他，我知道。可感情这种事，不是光有心意就行的。”

小燕子垂下眼，没再说话。可心里那股气没散，反而越烧越旺。

忽然，窗棂一动，风卷着一只破旧纸鸢飞了进来，线尾缠着半截桃花枝，歪歪斜斜落在地上。

两人同时愣住。

柳红刚要弯腰捡，小燕子一把拦住：“别碰！”

她蹲下身，盯着那只纸鸢。鸢面用墨笔密密麻麻写着无数个“泰”字，一笔一划，像是写了很多遍，有些地方墨迹还未干透，在阳光下泛着湿痕。

她伸手拿起纸鸢，指尖触到那些字，心跳突然加快。

这不是普通的涂鸦。这是有人一笔一笔写上去的，带着情绪，带着执念。

“这东西……怎麽会飘到这里？”柳红喃喃。

小燕子没答。她盯着那截桃花枝——和昨夜桃林里的花枝一模一样。时间丶地点丶名字，全都对上了。

是谁写的？是谁放的？

她猛地站起身，冲到窗台边往外望。对面屋顶空荡荡的，只有几片落叶被风吹着打转。

可就在她准备翻窗出去时，眼角馀光瞥见远处屋檐一角，一道黑影迅速缩回。

她立刻跃上窗台，脚尖一点，翻身而出。

街道上行人往来，她不管不顾，顺着记忆中的方向追去。手里紧紧攥着那只纸鸢，纸角割得掌心生疼。

穿过两条巷子，她终于在一处岔路口停下。前方三条路，不知该走哪一条。

她低头看向纸鸢，忽然发现背面有一行极小的字，藏在褶皱里：

“你要的答案，不在嘴里，而在脚下。”

她盯着那句话，呼吸一滞。

这时，一阵风掠过，纸鸢上的桃花枝轻轻晃动，一片花瓣飘落，正好贴在她唇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