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帮我将其灵体净化,好助其早入轮回。我实在分身无术。”
“你总要告诉我它是谁吧?”
阿吾没有说话,只是将琉璃瓶握在掌中,刚刚才修补的裂缝已肉眼可见的速度再次龟裂。
眼见他又要擡手,幸芝一把将瓶子夺过,低声道:“算了,就当你先欠我的。”
她将瓶子系在腰间,那瓶身似乎有生命般,在她接过的瞬间自动修复完成。幸芝忽然看向阿吾,原来他已经如此虚弱。即便这样,还是要养护这只瓶子,看来里面的东西对他十分重要。
“放心,在我这里,不会有事的,等你忙完再来取走。”
阿吾拱手准备离开时,幸芝又叫住他,重新递给他另一只琉璃瓶,里面是两滴烛油。
阿吾一怔。
幸芝摊手道:“你也知道,从目前来看,这玩意儿取之不尽用之不竭。你有需要先拿着,如果不用就当先替我存着吧。”
阿吾再次拱手离开。
不知是不是幸芝的错觉,在阿吾转身後,幸芝听见一声婴儿的啼哭声。
之後的很长一段时间,阿吾都不曾露面,他留下的那只琉璃瓶日日被幸芝系在腰间,里面的黑气已经淡了许多。
至于孙旭的那只瓶子只剩两簇光亮,幸芝决定先送他们入轮回。
她站在老槐树下,将琉璃瓶口倒置,孙旭的身影缓缓显露,只见他怀中紧抱着一簇光亮。
孙旭朝着幸芝深深鞠了一躬,抱着怀中孩子步入槐树中。
幸芝等了片刻才转身离开,哪知她刚走,孙旭忽然自她身後唤道:“姑姑请留步。”
转身就见孙旭仍站在原地,怀中那簇也还在。
“怎麽回事,不是让你们入轮回了吗?”
孙旭还没说话,只见老槐树下钻出一人,头戴高帽一身青衫,面如满月却身如枯骨。
那人自称玄月,是投胎办负责这一辖区的。
玄月长鞠道:“下官见过阿娑婆。本来是该早些出来与您相见,只是下官手上繁杂诸多,实在抽不出空来,竟一直拖到今日,还望娑婆不要怪罪。”
“他们为何去而复返?”
玄月仍是躬身道:“娑婆有所不知,咱们辖区出生率一降再降,如今尚有排队等候的足足七万馀员,这还不包括那些插队的关系户,就这,没个三五年怕是排不到这二位,与其在下面等着,不若回到您这边,有您照应着下官尤为放心。”
合着就是下面没有位置,世人又不肯生,一来二去全堵在幸芝这边。
“既然如此,我便先将二位带回。”
玄月拢着衣袖道:“还有一事,想请阿娑婆代为帮忙。”
“何事?”
玄月上前一步,他身若寒冰,只是稍靠近些,幸芝便免不了打了个寒颤。
玄月见状瞬时後退一步站回原地道:“是这样的,世人若仍是不肯繁衍,只怕下面会出手,届时只怕会血流成河,多了无数无辜冤魂。倘若您愿意出手,解此困局何尝不是功德一件。”
“少忽悠我。这种事你该去找相关部门,我只管死人的事,生人那是世间的事。”
幸芝断然拒绝。
玄月似乎并不介意,继续道:“话虽如此,可幽冥确实心有馀而力不足,到时候全挤压在您这儿,辛苦的不还是您嘛。”
“也不是很辛苦。实在不行,作恶多端的我就直接打散,品行良善之辈就算留着排队也生不出什麽大事。”
玄月一时语塞,他忘记眼前这位并非从前那位,果然如传言般生猛,再说下去也没什麽意义,玄月躬身准备离开,幸芝又忽然将其叫住问道:“假如上面一直没人生孩子的话会如何?”
“原本该投胎做人的赶不上趟儿,只能暂入畜生道,届时自然会天下大乱,死伤无数,势必畜生道又轮转入生道,长久下来祸乱四起。不过您放心,总会有那麽一两个扭转乾坤,这天下再乱也会有太平的时候。”
“难道你们就一点售後也不管?”
幸芝颇有些无语。
玄月笑道:“按照您从前的说法,我们管的是售前,无论这上辈子是畜牲还是人,一碗汤下去前尘往事尽了。就是吧,最近下来的新死鬼太多了,孟婆也来不及熬,汤里的水勾兑得稀了些,不过也不打紧,多喝几回就什麽也记不住了,您说是不是?”
幸芝总觉得玄月意有所指,只是她没回过味来,那张满若玉盘的脸已经消失在老槐树後。
文春来的时候,幸芝瞧着她脸色不对,神情萎靡精神不济好似奔波了整宿。
文春揉着眼睛说她估计要搬家,那周围暂时住不得了。
“怎麽回事?”
幸芝有意避开小姨,让文春进到里面操作间。
“一开始是附近下水有问题,市政部门就把背街的那条路挖开,打算重新铺设下水管道,结果,施工的时候一个不小心,挖到了燃气管道。那帮家夥荒谬至极,当时检查一番确认没有泄漏就直接回填,结果第二天天没亮,有个做早点生意的小夫妻点不着火,男的就想着拿打火机,一点,炸了半条街。夫妻俩什麽都没剩,好在那条街都是商户,晚上也没什麽人。”
“你有没有事?”
幸芝打量着文春。
文春摇头叹息道:“跟我还隔着两条街呢。夜里忽然那麽来一下,幸好我是死过一回,否则只怕吓得半死。不过,这还不是最要紧的,早高峰时候,一辆满载上班族和学生的公交车坠河了,网上说至少有四十多人,还说是因为公交所拖欠工资导致司机不满才拉着一车人陪葬的。其实根本不是,那司机再过几天就退休了,而且他儿子前不久才结了婚,他怎麽会在这时候干这种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