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坐在地上不想动,热气蒸腾的夏天室内,只有贴在地面廉价的瓷砖上,才会让他稍微感到活着。白荔躺倒在地。天花板上晃晃悠悠的老式风扇,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他枕着的手臂感到一阵隐约的疼痛,抽出手来瞧,果然是之前被车擦过的地方还未好。淤青不知不觉地在手背上扩散,发青发黄。白荔盯着那块淤痕,心跳在催债电话再度进来时不自觉加快。白荔关掉手机,试图阻止对方的骚扰,可无济于事。一遍遍的电话轮番进来,弄得他精疲力尽,汗湿外衣。他坐起来,在仿若催命的来电显示中,找到了那张被他压在抽屉底下的黑金色名片。偷也好骗也好。他现在需要很多很多钱。白荔觉得自己已经疯了,才会在深夜不管不顾地拿出手机给名片上那个叫苏堂玉的男人打电话。直到电话那头接通,他突然如梦初醒。“苏堂玉,哪位?”电话里,男人的嗓音微微沙哑,和那天真实听到的刻薄无情的声音略有不同。白荔想起男人决绝的背影,以及没有人情味行事作风,其实他已经后悔了。正在他准备逃避而挂掉电话时,那边传来一阵轻微的噪音,仿佛在不耐地催促他快点回答。“……”“苏先生,您好。”趴好我什么都愿意做苏堂玉同意和他见面。晚上六点,结束了白班。白荔和同事交接完岗位以后,就匆忙回去换了衣服。他推了今晚的兼职,现在正要赶去约定好的见面地点。夏季夜晚的六点,晚霞还留在半天边,地面笼罩着一层明媚的金黄。傍晚的阳光依旧灼人,燥热袭上后背,陡然增添了几分焦灼感。在出酒店的路上,白荔听到身后喇叭声响,他往旁边让了一让,那车子径自行来,在他身边停下。“白荔。”是经理。男人的声音如同恶魔般低语,让人汗毛直立的混沌感,粘液一般沾了上来。“你去哪里,我送你,昨天的事情我们谈谈……”闻言,白荔走得更快,厌恶的念头让他下意识跑了起来。他一鼓作气地跑到酒店外头的公交车站牌,幸而这个点等车的人不少,男人不会贸然过来将他带走。白荔看见他的车从酒店驶出,最后没有停留地消失在了他的眼前,最终安下心来。时间流逝很快,公交车不知为何久久不来,白荔只好忍痛打了一次车,这才堪堪赶上约定好的时间。见面的地点约在了市中心的千百会所。前些年,白荔跟着父亲去过几次,对那里的印象虽然模糊,但也不算太过陌生。只是他没想到,男人会在最顶层等他,他记得,千百会所的最顶层是不允许客人进入的。白荔在工作人员的指引下,去了左边直达顶层的电梯。站在门口,白荔更是露怯,犹豫再三才敲下门去。里面没有发出任何响动,白荔不敢贸然开门,等了好一会儿,才听到有人的脚步声逼近。白荔的视线平视前方,下一秒门锁从里面被打开,他一眼看到的不是什么室内装潢,而是男人敞开西服扣子的胸膛,和一条随意搭在胸前的暗色领带。“啊,您好。”白荔脸色一红,往后退了一步,再抬起头来,才能看清男人的脸。他凤眸深邃,像精雕细琢五官笔挺的雕塑,此刻微垂着眼皮看过来,不加掩饰的打量目光在自己身上扫过。直白的、露骨的。或许是不耐,或许是厌恶。白荔感觉到他的视线在自己身上从头到脚划过,一种难以言喻的羞臊和窘迫直逼脸颊。也许是因为带着目的而来所以太过心虚,他顿时涨红了脸,在男人侧身让他进去时,更是烫到了耳尖。他不好意思地朝男人点了点头,“谢谢。”原来这边不是包间,是办公室。那张办公桌后还连着一片落地窗,夜晚的星河同远处马路尽头的灯光连接,绵延出一片闪烁的光点。白荔有些拘谨地站在男人的办公桌前,听到他说,“坐。”“谢谢。”那张实木椅子有些重,白荔单手去挪,只能移动一些,但椅子和地面却摩擦发出刺耳的噪音,惹得男人抬眸瞧了过来。白荔面红耳赤,双手奋力抬了一下,才将椅子安静拉开坐下,男人却不再说话,只是坐在那里阖眸翻阅着手上的文件夹。办公室里安静异常,白荔几次想开口,都不知道要如何提起话头才对。他是借口来要钱的,第一次做这种不光彩的事情,让他觉得羞耻无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