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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第1页)

祁殃有那么一瞬看到他的脸是青白色的,脸上和头发都带着冷透的湿气,嘴唇蓝紫,眼睛被头发半阖着,像个死人。外面很黑,屋内很亮,灯从头顶打下来,惨白到刺目的曝光,像具停尸房里的尸体。他的呼吸不由得停滞了一瞬,好像心脏都不再跳动了,随即又诡异地感觉到江桎胸腔的细微起伏,转眼再看时,那人除了肤色苍白了点,没有任何异常。四肢凝固住的血终于又慢慢往心口回流,他的指尖有些发麻,转身去柜子里找出剪刀,垂着眼皮,神经质地默默想道——没事,死人也没事,尸体也没事。“你这个剪刀不像是剪头发的。”“再挑我上厨房拿刀给你剁剁。”“……师傅,”江桎小声,“能勉强给剁个齐流海么。”祁殃没再理他,拿了个没装东西的圆形小收纳盒让他抱着接碎发,掌心轻贴上他的发顶,“低头。”江桎抱着小收纳盒,微微低下头。因为他是坐在床上的,祁殃也拽过来一个椅子坐在他身前,剪刀竖起小心给他修理着额发。只是稍微给修短了些,随后又用吹风机把头发吹了吹。他将收纳盒的碎发用纸巾擦进垃圾桶,东西都放归原位后刚打算坐下歇一歇,却不想被人扯过手腕用力一扑,压到了松软的床褥上。尽管那一下被护着后脑勺也是被摔的有些懵,更何况江桎现在一米八几的大个子,祁殃被他压得微微皱眉,憋着口气抬手抓住像麦芽糖一样粘在身上的人,下意识想要将其从身上扯开。而比起指尖传来的熟悉又陌生的温度,那片皮肤上如细小蜈蚣般隆起的触感更先让他微微一怔。许是方才动作大了,江桎右边的衣角往上卷起一些,那件破衣服本来就被他洗得发薄卷边了,质量也不好,祁殃的手指一下从卷上的边缘滑入一寸,指腹擦上了他紧致的腰侧。他不知道自己的表情近乎是呆住了,眼睛看着天花板却没有对焦,任由那人的呼吸洒在自己的颈侧,指尖的力道一下变轻,细细摩挲着那道堪称狰狞的疤痕。江桎被他摸得有些兴奋,身体微微颤抖,但不敢表现出来,脸埋在他的颈窝里又缓又深地嗅他身上的味道。这几天在祁殃家里一起睡觉,尽管买了好多新的日用品,但他用的沐浴露和洗发水都是祁殃正在用的,和对方身上的香味很像,可仍是闻不够。“……怎么弄的?腰上这个。”“不知道,很小的时候被捅的,不记得是谁干的了,也不记得因为什么。”他大半边身子都压着身下人,刚吹完的暖烘烘的头发贴着他,鼻尖轻蹭他的颈窝,轻声道了一句没头没尾的话——“我前几天在平板上看了一个农夫与蛇的故事……”“这与我们并不适用。”祁殃言简意赅道,否定他自以为是又略显无知的学以致用或借事喻理,声音冷淡,眼神却有些复杂难辨,“……你在故意让我可怜你,而我又不是什么好人。”江桎从他颈窝间抬起头来,握住他的手腕,掌心覆上其手背,牵着他贴在脸颊处。偏头时嘴唇蹭过他温热的手心,吻他杂乱的掌纹,轻柔的呼吸缠绵洒在对方的皮肤上。祁殃不想听,也不想理解他的意图,人本就是矛盾的,江桎也不例外。他是蛇也无所谓,他耍心机博取自己的同情和怜悯也无所谓,他故意袒露本性让自己远离、明知故犯自作聪明的挑衅试探,都无所谓。我只是可怜我自己。可怜我的贫瘠,懦弱及无趣的平庸。“殃殃。”江桎见他不说话,又捧着他的脸颊,低头去吻他又红又软的嘴唇,虽然对方时而冷冰冰的,说话有点毒,但是亲起来很软,就连喘气也性感好听。江桎喜欢看他颤抖眼睫间的湿润,看他唇瓣在灯下泛着细碎莹亮的水光,以及那双平静、孱弱、水汽朦胧的眼睛。江桎睡觉的时候总要抱着他睡。……一个暑假过去,一个高一上学期过去,他们还是那样,在晚上见面,在妈妈和继父不在时见面,在其他所有人的视野之外见面,气球、烟花、信纸、巧克力糖、玫瑰花、伞下呼吸的白雾,以及拥抱和亲吻,贯穿了他们相处的终末,贯穿了他们苦楚平庸的底色。江桎站在雪地里,与屋内阳台的祁殃隔着一张玻璃窗,他张开嘴在光滑透明的窗户上哈了几口气,然后笑盈盈地在上面画了个手指粗的圆圈。还用指甲在圆上细致勾勒出一颗小钻石。祁殃站在屋里看着,看他头发上落的雪,看他被风裹起的衣角,看他划在玻璃上冻得泛红的指尖,视线又落回他指下画出的图案上,嘴唇动了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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