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唐嘻嘻两声,难得讨好地垂了垂他的胳膊:“消消气消消气。”
受伤的那只手蓦然被握住,继而被慢慢放下,耳旁响起一句:“这只手就不用了,我怕你碰瓷。”
林唐:“……”
她哪有那麽缺德。
*
清明那日,一大清早就有一堆人聚集在凤家大门,等待时间一到,出发到临清墓园给凤奶奶扫墓。
林唐嫁入凤家,也算是凤家的一份子,自然也要一同前去。
难得有一天她一大早就起来候着了,但架不住过了集合时间,还是有人姗姗来迟。
老爷子看着匆匆赶来的徐涧云,厉声问道:“怎麽起得这麽晚?”
徐涧云讪笑着解释道:“哦,我发现穿的衣服不太合适,赶忙又换了一件。”
凤池白淡淡扫了她一眼,却猝然感觉她今日戴的手链似乎有些眼熟,只不过还没等他看清,那条手链就随着她的举动滑进了衣袖里,再加上林唐提醒了他一声该走了,这才收回视线没去深究。
临清墓园很大,里面竖着密密麻麻的墓碑,但有一块最为特殊,它立在很深的地方,被围栏隔开,那一大片区域似乎只属于它。边上还种了许多花,看上去干净无尘,像是在平日里也时常有人过来打扫。
今日很不幸地下了雨,一行人各自撑着伞,等待随行佣人清理完周遭的一些小杂草,大家开始焚香祭拜。
等到所有流程结束,已经临近中午,此时的雨势更大了些。
熙攘的人群给老爷子让出了一条路,凤泗如搀扶着他先行离开,待老爷子走到最前头,所有人也便无章地往墓园外走去。
凤池白看向林唐,眸色有些深沉,哑着嗓音说道:“林唐,一会儿…”
只是话未说完,一道手机铃声不合时宜地响起。
见是密尔森打来的,林唐赶忙接起,那头似乎在同她讲工作上的事,他只听见她点头回道:“Okay,I'llberightthere。(好,我马上过去。)”
未说出的话被他尽数收回,等她电话挂断,他只是问了声:“研究所的事?”
林唐嗯了声:“临时有任务,得过去一趟。”
凤池白没阻拦,静静地盯着她离开的背影,直至消失在他的视野里。却没有立马回老宅的打算,他撑着一把纯黑色的伞,独自前往一个地方。
所停之处的前方是一块墓碑,上面清晰地刻着——白若彤之墓。
白若彤,是他母亲的名字。
不同于凤奶奶的墓碑,这一块墓碑四周被其他墓碑簇拥着,因为下雨,碑前还积了点水,他半蹲下,伸手将那些雨水拂去。
他的指尖轻轻摩挲着他母亲的名字,视线忽然有些模糊。
雨丝斜斜地飘到他的衣襟上,淋湿了一块块,但他却像是感受不到似的无动于衷。沉寂良久,他哽咽着声音开口道:“母亲,许久未来见您了,本想带她一起过来的,但今天似乎很不恰好。”
他的脸上已经湿了一片,不知是被雨水溅的,还是掺杂着溢出来的泪水。
“我总是替您感到可悲,您在最美好的年岁里,爱上了一个不值得的人,他自私丶怯弱丶滥情,却偏偏要拉您入深渊,害您万劫不复。”
“所以,自您离世後,我始终认为爱情是这个世上最不值一提的东西。可是我自己也没有预算到,原来感情…是身不由己的。”
“她迟钝,也清醒,在明知这是一个没有结果的结局,我还是控制不住地想靠近她,我讨厌她和别人的接触,也害怕她的离开。”
“母亲,我好像…也变得自私丶怯弱了。”
曾经的厉色在他眼里不见分毫,只剩一圈的猩红。
他哑声对着墓碑说了好多话,但回应他的只有清脆连绵的雨声。
形同虚设的伞压根挡不住瓢泼的大雨,他笔直地站起来,头一回模糊了时间概念,任由自己变得狼狈不堪。
再回到老宅时,天色已经很晚了,这会儿外头还有些雨丝在飘,但并不大。
老爷子见凤池白身上湿透一大片,眉心蹙起,问道:“身上怎麽湿了?”
他此刻的神情已经恢复回一如既往的平淡,语气没什麽波澜:“伞没拿稳,淋了点雨。”
老爷子又问:“去看你母亲了?”
凤池白嗯了声,视线并未落到他身上:“我上去换套衣服。”
留下这句,他转身往二楼走去。
房门打开的瞬间,他下意识环视了一眼,立马发现不对劲。
房间里的东西有被明显挪动过的痕迹,像是为了翻找什麽,但因为时间过于短促,只能匆匆忙忙地摆回去。
林唐还没回来,所以绝对不是她。
他冷着脸走进房间,甚至顾不上换掉身上那套淋湿的衣服,从衣柜到抽屉的所有边边角角,他无一例外地全部检查一遍。
东西基本都没丢,除了他母亲遗留下来的一条手链。
那是白家人在他母亲出嫁当天特地传给她的,哪怕後来嫁入凤家要什麽有什麽,但白若彤依旧只对那条手链宝贝,整日戴在手上。
在她去世後,凤池白偷偷收走了那条手链,视若珍宝地将它藏到一个盒子里,就放在抽屉的最深处。
但现在盒子空荡荡的,里头的手链被人拿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