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瞬间,跌坐在地的北宸,如同被抽空灵魂的人偶一般,不再有表情,不再发出声音,不再哭泣,
──几乎连呼吸这件事,都一并忘记了。
外之章向影·废铁之痛
“哈啊!”
他的主人,用上了全身的力气,将他的剑身向着那已经倒地的犀牛型附身月使刺了下去。可是,无论他的主观有多麽想划破那坚硬的外皮,剑身却依旧被无情地弹了开去。紧接着,主人身边那名为凌霜的少年,提枪一刺,轻描淡写地将那头犀牛的脑袋刺穿了。
没有战器化,威力就是自己的数倍──这就是摆在眼前的实力差。
他在心中不停告诫自己,主人并不会因此看不起他,主人喜欢的是他这个个体,而非他身为长剑时的攻击力。
“哇啊啊啊啊────好险丶好险……吓死我了。”
明明身为圣灵武司,却被那些低级的螃蟹型附身月使追得满河谷乱跑,原因则是因为他身为她唯一的战器,无法削断那些坚硬的外壳。
而不久後认识的双子鈎爪,却轻而易举地拉着她在两小时内就狩猎了上百头。
能力不够的不是他的主人,而是他自己。
他在心中安慰自己──就算如此,就算邂逅了比他优秀许多的双子鈎爪,她依旧会在感到疲劳的时候,首先扑进自己怀里。
人形附身月使出现的时候,如果他的主人不是急中生智地想出了制服他的对策的话,他们的结果会是怎麽样?
大概──会全军覆没吧。
刺穿他的手掌的时候,如果自己能再锋利一点的话,他的主人也没必要选择如此豪赌的方式来中止这场战斗吧。
附身月使奇迹般地成为了她的助力,从此,除了双子,她又多了一份力量。
那麽──我呢?我算什麽?
辜银岳和他的战器,因为被她吸引而来到她身边。
胧云是能开山断石,还有着能打散星灵炮的防御力的出色巨剑,他的全身战器形态,让自己的主人露出过兴奋而向往的神色,然後转头看了他一眼。他知道,主人大概是在幻想,自己全身战器化之後的模样吧。
但是,以他的成长速度,要到达七痕,究竟要到何年何月?而以自己的能力,战器化之後的模样,真的能像胧云这样令人惊艳吗。
那罗迦是对军型远距离战器,虽然发射间隔很慢,但一炮下去足以把一只灾皇轰成重伤,面积式的攻击范围也让人羡慕不已。──迟早,自己的主人也会有这样一件远距离战器的吧,那时候的主人,一定也愈发出色了吧。
那麽到时候,对比之下的自己,又将拿着什麽理由存在於她的身边?
“面对雷狄斯的时候也是这样呢。她哭的时候,第一个想到的总是你。”
在月亮塞连克拉德上,黑祸冷着脸这麽对他说。
黑祸和素劫是张扬放肆却又率真的性格,说话从不拐弯,既不否认对自己的好意,但也从来不遮掩着对自己的嫉妒。
是的,他们在嫉妒,跟随着同一个主人,却无法享受她最优先的信赖。
他在内心苦笑起来。
但是啊,双子兄,你们可知道,享受这份信赖的我的心情?
她信赖我,但我却无法回应这份信赖,除了能在闲暇的时刻为她提供自己的怀抱,在关键时刻,能做出决定性攻击,能挽救局面的,不都是你们俩吗?
──长久这样下去,她的这份依赖,真的不会渐渐地,在你们的光芒下淡化吗?
亚晔来到了她身边。
因为她不在乎战器的能力,表现出的对自己的重视,让亚晔这个重视战器一族地位的堕暗种对她有了好感吧。
亚晔确实是一个内心相当温柔的前辈。
有关他的传闻也听过不少,从人类口中和战器口中听到的,是截然相反的两种态度──可怖的吸血妖魔,拯救受苦战器的英雄──两面,都是真正的他。
他打从心底喜欢着自己的族群,从来不把评价的眼光放在任何一个战器身上。
所以他看向自己时的眼光,也确实不带丁点的歧视和轻蔑,相反,他总是在自己感到低落的时候,颇有灵犀地过来拍拍他的肩膀。
所以,他不轻视他,但也从不寄予他期望。
他只是把他当做北宸身边的一个重要的,可以陪伴她的人,而非武器。
在一同商量战术的时候,亚晔的眼神总是会先看向黑祸和素劫,他知道自己不该为这种细节而感到不甘心,也知道不该因此而去责怪没有做错任何事的亚晔,一切,也只能归咎自己的无能罢了。
西风来到了她的身边。
认识的时候,他看向自己的时,眼中明显地有意外的神色,像是在说他这种等级的战器,怎麽会出现在皇子的附近──他无法反驳什麽,毕竟这就是靠实力说话的世界。
混熟之後,西风也再未表示过排斥,但当主人有些不安地来找自己商量说,西风和她约定,当她成为武司皇就和她签契约的时候──
自己的心中,还是无法避免地感到了一丝抽痛。
她就像是和煦的风,无论是怎样凌厉的鹰隼也会被那温暖丶亲切丶但又给予足够的自由的包容所吸引。
她身边,拥有才能的人越来越多,几乎是可以预料到的事实。
虽然她总是说自己是普通人,但他觉得不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