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一旦出了雨林,队伍又有可能随时暴露在交火中。枪炮和子弹永远是无情的,他们人多,很难在交火中保障所有的队员安全。电子地图上显示远离交火线的港口附近有一处废弃的仓库,照现在的战况推移速度,那里足以他们安全地等到中方直升机的到来。路怀勋设计了一条比较安全的撤退路线,趁着队伍在雨林边缘做临时的休整,自己带人先去实地打探了一下第二天行程的周边,对可能出现意外的地方重新设计替代路线。雨林里的黑夜并不安静,周围窸窸窣窣叫不上名字的夜行动物和昆虫给这样的黑夜添了未知的恐惧。营地中间点了把篝火,可以防止动物的袭击,也能一定程度上缓和试验组成员的恐惧。路怀勋提着两只家禽大小的鸟回来,随手扔在地上,自己靠在一棵树旁。“运气好,回来路上碰上的,烤点野味给大家改善伙食,也算苦中作乐了。”火光映得他眼睛真诚得发亮,他笑了一下,“别拿这么绝望的眼神看着我,试着给我点信任,你们不会有事的。”实验组不比他们特战队员,短时间很难从战火里调整好情绪。“孟旭,”路怀勋指了指地上还在挣扎的鸟,“你来烤吧。”孟旭一愣,没料到这差事会落到自己头上,“不是,队长,你那烤肉的手艺跟这摆着……”他话没说完,看见路怀勋已经走了,挠了挠头,觉得队长有些不对劲,但队里情绪低压,他也不好跟过去追问什么,认命地低下身处理那两只鸟。路怀勋走得一步轻一步重,也没有方向,只想快速离开火光映得到的地方。一天的行军下来,他只在中午短暂休息的时候让彭南换了次药,不敢耽误撤退的进度,又怕露出破绽引起队伍更加慌乱,只能默默强撑着精神。撑到了极限,他连挺直地站着都有些勉强,不得已才倚在一棵树旁,说完了话便不敢再待下去,只能借着夜色的掩护稍稍离开人群。刚一放松精神,强烈的剧痛忽地一跳,浓重的眩晕迅速笼罩了他,他下意识扶住手边的树才堪堪稳住身体。“队长!”耳边似乎有人在叫他,那声音像隔着厚重的玻璃墙,似远似近的。他缓了一会儿,扭头去看声音的来源。“队长,你……”邵言就站在他身后,满眼的担忧。“怎么不去跟他们烤野味,”路怀勋换了口气,低头笑了一下,“你不是挺喜欢吃的么?”邵言不理会他目的性太过明显的转移话题,压抑住心里的酸涩,说,“你在这等着,我去叫彭南。”“小邵。”要看他就要走,路怀勋叫住他,低声说了句,“再往那边走走,还是太近了。”他指的是篝火那边的队员们。都这时候了,还惦记着稳定军心,怕他们看见自己受伤。邵言扶住他,心里跟针扎似的,又怕坏了他的打算,不敢声张。彭南预料到路怀勋的伤口会恶化,正提着医疗箱到处找他,被急得眼圈发红邵言撞上,恨不得一路推着到了路怀勋面前。路怀勋靠坐在一个大石头旁,疲惫地抬眼,看见来的是彭南,有气无力地,“基地的进药渠道靠不靠谱?怎么你给的退烧药,一点用也没有。”他身上温度高的吓人,跟火烧似的,呼出的气体都有些发烫。“头晕么?”彭南皱着眉头打开小手电,先塞了个体温计给他,紧接着去检查伤口。才不过半天的时间,纱布又一次被血完全打湿,往下取的时候,已经有些粘住暴露出的血肉。彭南用消过毒的镊子揭开纱布的一角,耳边是路怀勋压抑地急喘,他于心不忍,从箱子里取了瓶吗啡,询问的眼神望向路怀勋。路怀勋不用看也知道那是什么,喘息间开了口,“看不起我?”他尽力维持着平稳的声音,“还撑得住。”“明天,后天,后面的路还长。你我这样的身份,不可能去当地的医院。”彭南收起吗啡,小心地掀开纱布,另一只手流畅地夹起新的酒精纱布盖了上去。“战时抗生素短缺,我们带的也有限,再继续感染下去,又没有抗生素的话,你知道后果。”路怀勋疼得浑身颤抖,死咬着下唇没有发出声音,冷汗密布了他的脸,整个人像水洗一般。林间的风吹在他发烫又带着水汽的皮肤上,浑身又冷又热,他仰头靠在石头上,沉重地呼吸着。“不是还有你么?”过了疼痛的顶峰,路怀勋再次开口,声音低哑得不像话。彭南取出体温计,借着手电的光看了一眼,低着头,不再说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