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验组这么多人,他们果然带着绝密的实验数据从炮火连天的交战国全身而退,本是一个奇迹。只是这奇迹原来是路怀勋用血肉之躯挡在炮火前换来的,这样的现实又让人觉得酸涩无比。江晚看得眼眶湿润,不由地放轻了声音,问“你们队长,是什么伤?”邵言稳了稳情绪,没有正面回答她,“他不会有事的,你放心。”只要还没踏上祖国的土地,雪鹰的任务就没有完成。路怀勋强撑了这么久只为稳定军心,现在也没有打破的道理。江晚明白他的意思,她沉默了一会儿,小声示意助手把试验组随身带着的应急药物也全都送到彭南面前。路怀勋输完血,补了袋营养液,彭南在旁边观察着情况,这才重新挂上消炎退烧的药。彭南把盖在他身上的外衣掀开一角,看见他的手无意识地压在伤口旁边,仿佛只有这样才能稍微好受一些。彭南想拉开他的手,刚一用劲,像是扯到什么地方,他身体猛地一挺,几秒钟之后瘫软下去,沉重地喘息着。这么一折腾,他半倚在墙上的姿势有些僵硬,彭南担心他坐不住,想去扶他。“别动我……”他没睁眼,冷汗从脸颊两侧流下来,人竟然生生疼醒了。彭南吓得不敢再动他,“怎么样?”路怀勋这一醒,各种感觉都成倍得放大,他没力气再说话,极轻地嗯了一声。彭南等他稍微缓过来一些,才轻声说,“别压着伤口,给我看看。”路怀勋皱着眉头,慢慢拿开了。纱布已经湿透,几乎和血肉融为一体。彭南沉默着看了他一眼,路怀勋从他的沉默里明白过来,默默调整着呼吸,点了点头。这下江晚也看清了那个恐怖的伤口,她不能想象,这个青年是如何硬撑下这几天的。她不忍再看下去,转过身,听见身后极力忍痛的声音,一声声闷在嗓子里的喘息,捶打在她心里。半晌,身后的声音猛然一松,像是暴风过后的急喘。试验组里已经有人开始啜泣,江晚抹了抹眼角的湿润,看见彭南已经处理好伤口,重新给他盖上了衣服。-路怀勋沉默着缓了一会儿,人总算清醒一些。一睁眼,敏锐地察觉到这是个陌生的环境。“我们已经离开亚加纳了,现在在冯将安排的货轮上,到安全地带再转机回国。”彭南看出他眼底的担忧,主动解释道。他怕路怀勋又会多想,故意隐瞒了冯明磊为他提前行程的事。路怀勋点了点头,下意识想问试验组的情况,猛然看见了所有人都在同一个房间里。他目光一滞,刚压上伤处的手瞬间放下,咬着牙挺了挺后背,自己坐直了,努力把话说得平稳,“试验组,都没事吧?”“都没事。”江晚对上他的目光,后面的话却哽在嗓子里说不出来,头一次觉得语言是那么苍白。“我也没事。”路怀勋看见了低头抹眼泪的成员,反而像是做贼心虚的一方,扯出一个惨淡的笑。伤口处疼得他浑身发抖,却再也没允许自己露出任何瑟缩之态。“谢谢,谢谢。”江晚已经忍不住地落泪,她半辈子没这样失态过,却被这样一位年轻人破了例。“我军有你,共和国之幸。”路怀勋惨白地嘴唇一勾,笑得很诚恳,“称不上……”-离开交战国,意味着任务的变数大大减少,路怀勋心思放松了一些,他闭着眼,细细考虑着。安排好的飞机不能直接在亚加纳降落,意味着交战局势必然已经升级。他通过晃动程度判断出他们的位置在底部船舱,外面的吵闹声被隔绝起来。很明显,这是艘有其他用途的货船,他们是浑水摸鱼上来的。既然见不得光,必然也有被识破的风险。“船还有多久靠岸?”他按着太阳穴睁开眼,心里有了打算。“不到两个小时。”邵言一路都在算着时间,所以答得很快。路怀勋抬了抬还在输液的左手,问彭南,“你这药效,撑不撑得过两小时?”他们终于反应过来路怀勋在考虑什么。“队长,你需要休息。”邵言也急了。“再横着出去,目标太大了。”路怀勋轻笑了一下,“我这不也是,给你们减负么。”彭南皱着眉头叹气,知道他倔起来没人拦得住,“你还能走?”路怀勋闭上眼,嘴角的笑意有些清淡,“可以试试。”货轮准时靠岸,孟旭带着试验组打头阵,邵言扶着路怀勋起来,架着他跟在后面,他们像来时一样,混在上下的船员中往外走。路怀勋走得十分勉强,眼前一阵阵的发黑,多半的重量都在邵言身上,只低头机械地迈着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