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点不甘瞬间被蚀骨的恐惧吞噬干净,于晓霞瘫坐在椅子上,刚才还嚣张的气焰像被戳破的气球,连咳嗽都弱了下去。她看着周茵将手帕叠成整齐的方块塞回口袋,突然觉得后脊背窜起股寒意,再也不敢乱动。后面的审讯异常顺利,于晓霞垂着眼,声音低的像蚊子哼,问一句答一句,再没提过林北一半个字。她偶尔抬眼瞟向周茵,见对方正低头翻看卷宗,握着笔的手指骨节分明,可只要那目光扫过来,她就会像被烫到似的立刻低下头——她是真怕了,怕这个眼神里藏着冰的女人随时会掀翻桌子,更怕自己活不到受审的那天。“我早就知道林北一习惯把备用钥匙藏在地垫下面。”于晓霞的声音闷在胸口,“乐乐跟我提过,说‘林阿姨怕他进不去门,总把钥匙放门口地垫下’。”她顿了顿,指尖无意识地抠着审讯椅的木纹:“我提前买好了安眠药,磨成粉混在巧克力奶里。那天下午我哄他喝的时候,那小崽子盯着杯子看了半天,突然说‘妈妈,这奶有怪味,乐乐不喝’。”说到这儿,她喉结动了动,像是想起了什么,声音里多了丝不易察觉的烦躁:“我劝了好几遍,他就是不喝,还说要去找林阿姨。我当时就急了,从包里掏出刀……”“他看着我手里的刀,眼睛睁得大大的,突然喊了声‘林阿姨救我’,然后就往门口跑。”于晓霞的声音开始发飘,“我追上去把他堵在厨房,一刀捅在他肚子上……谁知道他那么大劲,拼死把我推开了。”“我摔在地上的时候,后背正好撞翻了灶上的锅。”她下意识地摸了摸后背,那里的烫伤还在隐隐作痛,“锅里的热牛奶泼了我一背,烫得我差点晕过去。等我爬起来,那小崽子已经跑没影了。”原来乐乐是拖着流血的身子,凭着最后一丝力气冲进了林北一家。他甚至顾不上拔钥匙,就那么跌跌撞撞地扑向那个他以为最安全的地方。于晓霞说到这里时,审讯室里静得能听到墙上时钟的滴答声,每一声都像敲在人心上,沉重得让人喘不过气。那些藏在录音笔里的真相,终于以这样残忍的方式铺展开来。所有人颓丧的或靠在墙上,或靠在椅子上,盯着眼前刺眼的灯光,那隐在灯光背面的昏暗里似乎传来乐乐的求救声,这飘渺的求救声紧紧揪着众人的心脏,似乎看见乐乐睁着的眼睛,瞳孔渐渐涣散,伸出的手渐渐垂下。乐乐识破阴谋时的警觉,被刺伤时的恐惧,逃跑时的决绝,还有最后倒在林北一家里的绝望,像慢镜头一样在众人脑海里回放,凌迟着每一个听到的人。过往“于晓霞,你是不是还有帮手?”,周茵缓缓问道,看着于晓霞的目光冰冷死寂,于晓霞微微一抖。“没有……”看着周茵审视的目光,于晓霞又解释道:“这么个小孩我还需要和别人合作吗?”于晓霞眼里闪过一丝狡黠,周茵审视着她,见表情一律正常,她走出门去。走廊里的声控灯伴随着脚步亮起又熄灭。周茵走到楼梯转角,无力的靠在墙上,虽然案子已破,可却被一种无力感紧紧箍住。郑天一站在阴影里,递过来一支烟,“监控录像删了,记录仪也关了。”周茵接过来夹在指间,没点燃,尼古丁的气味却让她稍微冷静了些。她示意郑天一先将案件送到法院,进行起诉,希望能尽快将于晓霞执行死刑,这样的人活在世间也浪费粮食,让她到地底去给乐乐道歉。郑天一离开后,周茵掏出手机,看着手机上通讯录里显示的林北一的名字,想起她脸上的泪痕与悔恨,周茵将烟丢到一旁的垃圾箱,拨通了电话。“喂……”对面传来清冷的声音,可周茵知道,她在等待结果。“她招了……”周茵握着手机的手指微微收紧,听筒里传来的呼吸声轻的像羽毛,却带着千斤重的酸楚。她望着走廊尽头昏黄的灯影,喉间发紧:“法医说,乐乐走的时候没遭太多罪。”林北一在那头沉默了很久,久到周茵以为信号断了,才听见一声被死死咬住的抽气。“可乐乐终归还是死了。”这几个字碎在齿间,像玻璃渣子扎进棉花里。周茵没接话。窗外的阳光正顺着楼梯间的气窗爬进来,在地面投下细长的光斑,像乐乐总爱画的彩虹桥。她想起那本画册中乐乐在病床前捧着书讲着故事,林北一站在床前观测着显示屏上的数据,阳光也是像这样从窗外照射进来,形成一块块耀眼的光斑。“北一,”周茵的声音放软了些,“明天我陪你去看看乐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