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学毕业后?的头一个春节,南久拒绝了爸妈的邀请,独自在星耀度过。她终于用十?年的时?间想明白一个道理——在一个从未为她预留位置的家庭里,无论?是?迎合还是?反抗,最?终都会将?每一次尝试变成一种自我损耗的酷刑。唯一的出路是?带着?完整的自己,彻底远离。
春节期间,林颂耀来过一趟,本想拿个东西就走,却看见南久蹲在角落拆泡沫纸箱。纸箱里是?她年前买的一套茶具,直到放假闲下来,她才?得空将?这套茶具拆了。
南久掀开?眼皮看了眼林颂耀,淡淡地打了声招呼:“新年好,林总。”
“我看你新年过得不怎么好,没回家?”
“好得很,公司是?我家,奉献为大家。”
林颂耀哂笑道:“我们公司没这种企业文化。”
南久低下头,又继续忙自己的事。
林颂耀拿完东西临走时?,再次看了南久一眼。他调转步子,走到南久跟前,提了下裤子蹲下身。
南久停住手上的动作,抬起头与他平视。黑色修身毛衣贴在她的身上,将?她包裹得愈纤瘦。
林颂耀一瞬不瞬地盯着?南久,他的轮廓有种精致的矛盾感,骨相清晰,面部线条却柔和,自带苏感的眼睛看狗都深情?。
“我有时候挺心疼你的。”他没来由地说了句。
南久嗤笑:“我干什么了要你心疼?你心疼也没说多来两天帮我干活。让开?点,别挡着?我光。”
林颂耀嘴角的笑意逐渐散开?,缓缓站起身:“新年好,南总。”
南久神情?顿了下,拿起一只公道杯,握在掌心。
大门重新关上,林颂耀没再停留。他比任何?人都看得清楚,南久不需要人心疼,她的内心足以强大到挨过这个凛冬。
南久将?茶具拿起放到桌子上,办公室的落地玻璃正好可以瞧见外?面的大马路。门口停的不是?林颂耀的跑车,而是?一辆沉稳的黑色宾利。
车窗落下,坐在后?座的中年男人看向南久,对?她微微颔。南久迎上男人的目光,心里闪过一丝惊讶。她见过这个男人,大学写论?文?查资料时?,在经济论?坛的新闻稿里见过这张面孔。短暂的停顿过后?,她同男人点了点头。
林颂耀绕到另一边,上了车。车子缓缓驶离星耀,林盛康收回视线:“她就是?你的合伙人?”
“叫南久,是?不是?瞧着?挺年轻的?”
“我在华东街上把店开?起来的时?候,差不多像她这么大。那年过年为了省张车票,没回老家,被你爷爷骂了一年不孝子。”
车内父子聊起往事,气氛变得和谐而安逸。这是?一年到头难得父慈子孝的时?刻。
开?春以后?,宋霆给南久寄了几盒新茶。她给林颂耀和丁骏都送了些,剩下的自己留着?喝。
人的喜好,总会随着?年岁更迭。十?几岁时?,南久不爱喝茶,情?愿喝凉白开?。大学时?期她习惯喝咖啡,对?茶谈不上喜欢,也谈不上不喜欢。再后?来,她手边的咖啡被茶所替代。
沸水冲开?细叶,甘醇在味蕾蔓延,滑入喉中,总能抚平她心头的焦虑。
关于公司里传南久和林颂耀的谣言,最?先?站出来维护南久的是?丁骏。他和林颂耀一样,一步步看着?南久为项目熬夜,对?细节精益求精,从磕磕绊绊到独当一面。
人都是?有慕强心理,有能力的人自然会吸引志同道合的伙伴,无关年龄和阅历。
脱去时?髦的衣裙,她能在尘土飞扬的工地上踏实忙碌;换上利落的套装,她亦能从容步入谈判场,在一轮轮交锋中据理力争。
日复一日,那些曾经喧嚣不休的质疑与流言,逐渐在她的脚步声中销声匿迹。
林颂耀有人脉有背景,丁骏深谙行业规则和管理门道。而南久,点子多,脑子活,致力于搞钱。经过几个月的磨合,他们仨渐渐组成了铁三角的关系。星耀的展节奏也在飞驰的日子里不断推进。
南久不再代课,一头扎进各个创收项目中。她几乎全年无休,将?核心业务和衍生业务两手抓,一套组合拳下来,新店迅进入战斗状态。
她着?手组建俱乐部模式,相继开?了各种课程、集训营、季节性产品。除此之外?,星耀正式走上主办赛事和大型活动这条路,先?后?与多家电视台、机构合作。在直播平台迅崛起的风口,南久提出数字化线上课程,她势要赶上自媒体这趟列车。
她的提议大胆、革新,且背后?有一套详尽的落地方案。亦如她大三那年莽莽撞撞将?企划书放到林颂耀面前。不同的是?,如今的她,有了上谈判桌的资格。
她的生活终于变得有奔头,每天睁开?眼,无数大事小事塞满她的日常。
原本预计的回本周期,在如此不要命的厮杀下,硬生生缩短了7个月。
南久的那张未来蓝图里不再空白,终于有了实质的画面。她与星耀的血肉在这么多年里不知不觉生长?在一起,成了不可或缺的共同体。
南久收到第一笔分红的那天,林颂耀建议她换个手机。她手上那部手机已经更新了好几代。
南久一笑了之:“用习惯了,懒得换。”
林颂耀见她要走,问道:“今天不加班了?”
“明天一早赶高铁啊大哥,我不得回去收拾行李?”
“这次带队出去几天?”
“连头带尾一个礼拜,我得跟着?摄制组跑,有广告的。”
林颂耀挑了挑眉:“怪不得这么积极。我顺路送你,省得你还跑去挤地铁。”
南久没跟他客气。林颂耀的车一辆比一辆惹眼,车子穿梭在高架上,南久的型被敞篷车外?的风吹乱几回。在她第n次烦躁地将?头从脸上拨开?后?,转过头对?他说:“能不能把你这破车的顶关起来?”
林颂耀笑着?关上车顶:“你怎么不买辆车?我看你住的地方离地铁站还有段距离。”
“以后?再说吧,现?在没钱。”
“你不是?才?拿的钱?”
“我有用。”
林颂耀瞥了她一眼:“什么用?”
南久手肘撑着?窗户,没说话。
“丁骏说你这趟回来后?,要请几天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