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吒反应极快,一把拉住我的胳膊,带着我瞬身闪进旁边一条狭窄幽深的巷子阴影里。我下意识地将怀里的莲吒抱得更紧,屏住了呼吸。
几个身影僵硬地从巷口走过。那根本不像活人,动作僵硬,关节仿佛生了锈。它们抬着一顶轿子,还是一顶血红色的轿子。轿帘被夜风吹得微微掀起,借着最后一点天光,我清晰地看到,里面空空荡荡……
空轿过街夜归魂,
旧人嫁衣裹新坟。
那两句诡异的歌谣瞬间浮现在我脑海,寒意顺着脊椎一路爬上头皮。
抬轿的“人”步履沉重,裹挟着一股难以言喻的阴冷和土腥气,渐渐远去,消失在街道另一头的浓雾里。
直到那令人牙酸的脚步声彻底听不见了,巷子里的空气才仿佛重新开始流动。我长长地、无声地吐出一口气,感觉后背已被冷汗浸透。
“它们走了?”我声音有些紧。
“嗯。”哪吒应了一声,目光锐利地扫视着巷口外的街道,确认着安全,“现在安全了。”
第31章o31新娘竟是……
巷子里,那顶空轿残留的阴冷气息久久不散,混杂着陈年尘土和腐败气味,丝丝缕缕钻入鼻腔。我背靠着冰冷粗糙的土墙,莲吒伸出的莲茎将我紧紧地缠绕在一起。可即便如此,心脏仍在胸腔里狂跳不止,擂鼓般的声响几乎盖过了周遭的一切。
莲茎拍着我的背脊,帮我顺着气。
“可好些了?”莲香沁入鼻尖,带来一丝安心的气息。
“……好些了。”
天知道,我一个生长在红旗下的人,哪里见过这种阵仗?死鱼和白骨好歹能说成大型犯罪现场,可方才的景象,我连做梦也未必做得出来。那是真正地与惊悚扯上了关系。
“刚才那些……究竟是什么东西?”我心有余悸地问。
哪吒沉声道:“应当是纸人。只是不知为何出现在此处。既叫山河社稷图,那大约与真正的山河社稷图有几分相似,持画之人所想,便会于画中呈现。所以不用过于担心。”
哪吒这么一说,我稍微不害怕了一点。我们很快赶回了家中。
……
回到家中,我忽然想到一件事,于是问莲吒:“既然我思我想即世界,那么所谓的云水河变故是否也是持画之人想象出来的?”
我越想越觉得可能。
莲吒道:“你能想到这点,我倍感欣慰。”
我:……
总觉得被小看了。
莲吒沉吟片刻,又道:“这持画之人想象出来的究竟是真是假暂且还不明显。但最后不要是真的。”
“为什么?”
莲吒道:“如果是真的,那云水河曾经确实遭遇了此等变故。而此等变故,只是祭船明烛却是无法安抚的,所以一般这等情况,还需要一场大型祭祀。”
莲吒这话令我我脑中一闪,“人祭。”
“没错,人祭。”
……
莲吒猜测的人祭目前还没有影子。不过第二天晚上,阿兄便带着我将折好的莲花法船都搬了出去,今晚就要祭船。
到了云水河,才现河边围满了人,但每一张人脸上都没什么表情——如果麻木也算是一种表情的话。
河水沉滞,黝黑如玄铁,倒映着岸边攒动的人影,以及他们手中擎举的点点明烛。烛火在晚风里怯生生地摇曳,连缀成一片流动的星河,水波荡开,那星河便碎成了无数跳动的金鳞。
纸船载着明烛飘荡在河中央,仿佛吸引着无数的冤魂,又在明烛燃烧完最后一滴蜡后,连带着纸船和冤魂一起送走……
我没在人群里看到哪吒的脸,想来他也不会参加这种活动。
当最后的纸船燃烧完毕后,我们才回到家。只是阿兄要去参加镇上的议事,所以我就先回去了。
回到家后,莲吒问我情况如何,我就照实说了。
但愿这场祭祀是有用的。
过了许久,阿兄还没回来,心中不禁担心他是否会碰到那纸人。我好像真的把他当成了阿兄。倘若有朝一日我们能离开山河社稷图……
“不要担心离别,阿虞。人长大就会离别,轮到你,轮到我,向来如此。”莲茎轻点着我,像是看穿了我的心思,出言安慰。
只是这话,温顺得近乎认命,不似哪吒平素的桀骜。
“这是你的原话?”我好奇地问。
莲茎难得顿了顿,“你忘了,这是你对我说的话。”
“我?”我觉得有点神奇,我靠近了它。“我们是怎么认识的?以前的我是怎么样的?”
我以为我是死后穿越到这里的,没想到在这之前还有一段经历,而如今不过是困在画中一隅。
莲吒将我们的相识缓缓道出,乾元山莲池的一尾小鲤鱼,和滋养元神的莲吒相伴,仅仅从它平铺直叙的语言中,我也能感受到那种日子的无忧无虑。
如果我成了一条鲤鱼,那一定是没什么大志向的。平平无奇的鲤鱼,就这样平平无奇地活着就很好了。想到如今的现状,我竟有些羡慕莲吒口中的那段旧时光了。
“有朝一日,我们定能重返乾元山。”莲吒语气笃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