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炭啪啦炸了声,女人无声地望着她,筋疲力尽,像是个没有神的木偶,静静地望着她。
直到外面的大臣道:“太後,公主,快到黄昏了,公主得啓程了。”
乌禾怕毁了妆,小心翼翼抹去眼泪,握住孔雀羽扇,临走前,犹豫片刻,跪下来朝她的阿娘拜了一下。
女人依旧安静无声。
乌禾起身,殿门打开,侍女连忙涌了上来替她整理着装,寒风吹进,卷起女人的衣袂,乌禾闭了闭眼。
真的好冷。
公主出嫁的仪仗整装待发,乌禾坐上銮驾,由三匹黑色枣马牵着,长长的珠帘垂下,帷幔摇曳。
乌禾握着孔雀羽扇,坐在上面,出了城门,中原的军队等在苍茫的大地上。
临近黄昏,天色灰蒙。
“本公主已带着投降书和亲中原,还请啓国军队信守承诺退兵。”
将军点头,“自然,等啓国的军旗扎在南诏的矿山上,我们可是一家亲了。”
啓国的军队往後撤了几里,銮驾继续前行。
倏地,身後传来一道悲切的声音,响破天地,振得城墙上的雪落了下来。
“阿禾,别去和亲!”
“阿禾,回来!”
乌禾转头,一个身着华服的女人跑出城门,被羽仪卫拦住,伸着手,使劲想抓住天地里的那抹心中姝色。
“南诏的太後是疯了吗?”
乌禾拽紧拳头,强忍着眼底的泪。
“母後一时不舍女儿,心切了些,还请将军见谅。”
声音渐渐消散,南诏太後被侍女匆匆搀进城内。
仪仗继续前行。
黄昏,灰黄的天压得更沉,四周阴郁,像弥漫着层黄沙,寒风凛冽呼啸,如猛兽发出怒吼,在苍茫的大地上肆意横行。
附近传来汹涌的水流声,快到槐河的中游,听闻那是条宽阔的大河。
一粒雪落在銮驾上,渐渐得雪如鹅毛,纷纷扬扬而下,在黄昏天色里,像沙尘暴大作。
士兵和队伍寸步难行,马发出凄厉的嘶鸣,提着马蹄,不敢上前,啓国的人咒骂了一声,用鞭子抽了下马。
帷幔吹得凌乱,珠帘跳动缠绕在一起打结。
赤色印着啓国标志的旗帜,竟被风吹得生生折断了。
“真是晦气。”啓国的将军大骂。
倏地,传来一道尖叫,“这……这是什麽?”
一个士兵捉起爬在身上的蜈蚣,蜈蚣猛得低头咬住他的手,紧接着,接二连三响起尖叫。
“真是怪事。”将军疑惑道,他大声道:“南诏这个地方多虫也是正常的事,大家都别急。”
“将军,前面有个人!”忽然,有人道。
他驾着马驶到前面,双眸微眯定睛瞧。
灰蒙蒙的天色下,分不清是沙还是雪,波涛汹涌的槐水河畔站着一个人,挡在木桥前,静静鹄立,群青色衣袂在风中轻轻飘逸。
少年的脸瓷白,低着头,垂下一片阴影,看不清神色,风中幽幽作响的银铃声,像临近夜时荒野里的鬼魅,等待着他们。
“喂!哪来的挡路狗,快滚。”士兵破口大骂道。
将军擡剑,截住啰啰的骂声,看向少年,“前面的人,是有何事?”
少年慢悠悠擡起头,一双漆黑的眸微微弯起,空洞如同深渊,望着军队。
轻啓薄唇,“家妻与我闹了个玩笑,我来接回家妻。”
将军一愣,“你家妻是谁?”
少年清澈如山涧清泉的声音,静静流淌在荒野上,格外清晰。
他一字一句道。
“南诏公主,楚乌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