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兰芬多的狂欢渐渐散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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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学校的前一天,城堡里弥漫着对于假期来临的兴奋以及对于未知未来的紧张的混杂氛围。
艾弗里几人占据着公共休息室相对僻静的一角。布雷斯姿态慵懒地靠在沙发上,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抚摸着趴在他膝盖上的加菲的脑袋。加菲的喉咙里时不时发出不情愿的哈气咕噜声,一只毛茸茸的爪子固执地伸出来,爪尖死死勾着旁边艾弗里熨帖平整的墨绿色长袍下摆。
比起布雷斯,它显然是更享受艾弗里的服务。
但奈何布雷斯不肯松手。
而被勾长袍的当事人艾弗里对此只是报以一丝极淡的无声笑意,并没有要解救小猫的意思。他修长的手指偶尔会敷衍地象征性地揉揉加菲圆滚滚的脑袋顶以示安抚。
“喵呜……”加菲不满地抗议,蓝宝石般的猫眼控诉地瞪着艾弗里。
可恶的人类!
“暑假你打算做什麽?”布雷斯擡眼看向艾弗里,嘴角噙着一抹惯常的懒散笑意,手指依旧在加菲的脊背上滑动。烛光落在他深色的卷发上,镀上一层暖金。
艾弗里闻言眼眸里掠过一丝柔光,声音平稳,却少了平日的尖锐:“那得看哈利想做点什麽。”
布雷斯毫不意外地嗤笑一声,满是“果然如此”的意味,“多馀问。”
旁边的西奥多正安静地翻着一本厚重的魔药古籍,闻言只是从书页上方擡起眼皮,淡淡地瞥了布雷斯一眼,几不可察地摇了摇头,随即又沉浸回自己的世界。他一向话少,这种无声的摇头更像是对布雷斯明知故问的无语。
德拉科没有参与他们的话题。这位往日里最爱用刻薄言语挑衅格兰芬多丶尤其是哈利的小少爷,此刻却显得异常沉默。他靠在扶手椅里,半张脸隐于廊柱打下来的阴影里,铂金色的头发失去了往日张扬的光泽,脸色苍白,眼神空洞地望着窗户外那些游来游去的丑陋生物,薄唇紧抿成一条僵硬的直线。
自从上周那封由马尔福家族纹章封蜡的信件送达他手中後,他身上那种惯有的骄矜傲慢就仿佛被戳破的气球,迅速干瘪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阴郁和焦虑。
艾弗里不动声色地扫过德拉科失魂落魄的身影。
那封信……
艾弗里几乎可以肯定,必然与他那位正在“积极”向黑魔王表忠心的父亲卢修斯有关。
马尔福先生无疑是逃出了阿兹卡班,不管他自愿与否。
黑魔王的意志如同一张无形的巨网,正缓缓收紧,而马尔福家,毫无疑问是首当其冲的棋子。
除了这个沉重的枷锁,艾弗里想不出还有什麽能让德拉科露出这副如丧考妣的神情——或许,还有那位总是带着友好笑容丶金发如瀑的阿斯托利亚·格林格拉斯小姐?
但後者带来的烦恼,恐怕远不及前者那般致命。
……
太阳已经升起,山峦呈现出橘黄色的耀眼的光边,上面的天空无色而明亮。
霍格沃茨特快列车喷吐着白色的蒸汽,巨大的红色车头在六月明媚阳光下闪闪发亮。
空气里弥漫着青草丶蒸汽机油和隐约的糖果甜香,但这轻松的表象之下,一丝难以言喻的沉重如同无形的薄雾,悄然笼罩在每一个知晓内情的人心头。
六年级结束了,伏地魔归来的阴影如同盘踞在城堡上空的阴云,未曾散去。接下来的两个月暑假,或许真的就是黑暗彻底降临前,最後一段能抓住的丶稍纵即逝的安稳日子了。
这个暑假,哈利必须先回到女贞路,回到那个令人窒息的德思礼家。邓布利多希望他这麽做,但值得宽慰的是,这次停留的时间会很短,短到几乎是象征性的——然後,他将彻底斩断与那个“家”的联系,永远不再回去。
想到佩妮姨妈那张刻薄的脸和弗农姨父粗鲁的咆哮将彻底成为历史,哈利心中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快意。
短暂的“义务”履行之後,哈利想去高锥克山谷。那个位于英格兰西南部丶风景如画却承载着无尽悲伤的小村庄。
对哈利来说,所有的一切都源于那里。
他需要到那里去一趟,他想看看他父母的坟墓。
他想,他的十七岁生日,能够有父母陪伴他度过,才算完美。
然後,他会面对那个隐藏在黑暗里蠢蠢欲动的丑陋家夥。
而在这之前,他们得先去一趟陋居,因为他们要参加比尔·韦斯莱和芙蓉·德拉库尔的婚礼。
是的,这很令人惊讶。
在这样一个时刻——食死徒活动日益猖獗,《预言家日报》遮遮掩掩地报道着“意外”和“事故”,空气中弥漫着不安的因子,伏地魔的阴影如同达摩克利斯之剑悬在所有人的头顶——世界上竟然还存在婚礼这样纯粹丶平凡丶充满喜悦与希望的事情?
真是令人不可思议,同时也令人感到美妙无比。
对啊,这是他们不应该错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