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胆小鬼（第1页）

胆小鬼

夏日的风裹着蝉鸣从半开的窗户钻进来，带着操场边常青树的淡绿气息，落在刚歇透的月考铃声里。教室里飘着油墨和橡皮屑的混味——前排女生的橡皮被铅笔戳出细密小孔，後排男生的草稿纸揉成团塞在桌肚，空气里悬着松快又滞涩的劲儿。班主任周屿抱着教案快步进来，鞋跟敲地“笃笃”响：“年级组要批卷子了，最後两节课自己安排，纪律委员盯着。”瞥见季简成手里的U盘，又补句：“别吵着隔壁，小声点闹”

等班主任的脚步声融进蝉鸣，季简成立刻蹦起来，U盘在指尖转圈：“放《咒怨》！高清版，谁不敢谁是胆小鬼！”教室里瞬间炸了——男生拍桌起哄，王浩甩了校服喊“放就放”；女生凑一起吐槽，沈栖唐揪着同桌皱眉：“万一班主任突然回来呢？”李淮洲懒得掺和，他把带皂角味的校服搭在胳膊上，往桌肚蜷了蜷，对着同桌谢默嘟囔：“烦不烦？我睡觉。”尾音带着没睡醒的闷意

李淮洲早习惯了谢默的安静，及肩长发用那根米白色发绳扎低马尾，发尾带自然卷，垂在後背随呼吸轻晃，指尖比常人凉半度，上次借水笔时碰了下，李淮洲下意识缩手，像碰了块冰玻璃，翻书只有“沙沙”声，远没前排男生翻课本的“哗啦”响。李淮洲上课多半在睡，半睁眼时瞥见谢默写字的侧脸——睫毛垂着投下浅影，笔尖划过草稿纸的弧度很轻

正昏昏欲睡，讲台传来“哗啦”声，混着糖纸脆响。李淮洲掀外套角眯眼，见纪律委员赵锡玥蹲在地上捡糖，奶白的雪梨牛奶糖散了一地，糖纸闪着细闪，一眼就知是谢默的。“对不起谢默……”赵萌声音发虚，手轻颤，“不是故意的”她盯着谢默，耳根发红——谢默安静时沉下脸，总让人有点怵，不过他平时也是这种表情，也不知道是不是在生气

谢默刚从走廊接水回来，攥着保温杯，杯口水珠滴在地上。他脚步顿了顿，点头後弯腰捡糖——李淮洲见过好多次，他掏糖丶写字时都这样，指尖勾着皮筋慢腾腾的。李淮洲莫名坐直，睡意散了大半，看滚到桌脚的糖沾了点灰，伸手去捡，指尖刚碰糖纸，就和谢默的手撞在一起。谢默指尖的凉意轻蹭过指腹，像片凉叶，没等李淮洲反应就收回，後颈悄悄泛红

“捡个糖磨磨唧唧，”李淮洲莫名烦躁，踢了踢脚边糖纸，“赵锡玥又不是故意的，摆什麽脸？”话出口他自己也愣，谢默明明没摆脸，李淮洲当然知道这人什麽时候都一个样，可心里像堵着乱麻。谢默没吭声，攥紧糖往银色铁盒里塞，皮筋松了，碎发垂下来遮了眼睛

“捡快点，别耽误看电影”李淮洲又催了句。谢默合糖盒，拢了拢头发回座位，胳膊肘不小心蹭到李淮洲小臂，凉意扫过。李淮洲往旁挪了挪：“手这麽凉还不揣兜，冰死了”谢默没说话，把糖盒放桌角，发出“嗒”的轻响，翻开语文课本停在古诗页

没过多久，季简成关了灯，只剩大屏亮着冷光《咒怨》片头跳出，阴冷背景音乐“嗡”地炸响，後排女生立刻缩在一起，沈栖唐胆子倒是比较大，李淮洲皱眉擡眼，见谢默脊背没平时直，双手攥着桌角。突然，大屏跳出鬼脸，刺耳音效炸开，教室里此起彼伏，连男生都“嘶”了声，李淮洲感觉胳膊被轻碰，像羽毛扫过。转头见谢默往他这边缩了缩，马尾扫过校服袖子，带着发丝凉意，呼吸比平时轻

“我有点怕……别睡了行不行？”

声音发虚，轻得带颤，尾音藏着点依赖。李淮洲刚要凶“胆小鬼，怕就别碰”，话到嘴边咽了回去——谢默耳朵红透，从耳尖到耳根像被烫了，睫毛垂着却时不时瞟大屏，胳膊肘还蹭着小臂没挪开，凉意透两层校服，却不讨厌

“喂，把後排灯开个小缝！”李淮洲擡头踢了踢前排季简成的椅子。季简成看得入迷，随手按亮桌角小台灯，昏黄的光漫过课桌，冲淡了大屏冷意，把谢默发红的耳朵照得更清。谢默往李淮洲靠得更近，肩膀几乎贴住胳膊，手指去勾他的掌心。他穿着校服半袖，露出的手腕很白，能看见细血管，谢默小声说，捏着一根雪梨牛奶味的棒棒糖“要吃吗”

李淮洲沉默了一下还是接了，拆开包装带，蹭了蹭塞进嘴里，甜丝丝的雪梨味混着牛奶醇厚，顺着喉咙下滑，刚才被蝉鸣和音效搅乱的心慢慢静了。“胆小鬼，”他嘟囔着，声音软了点，没推开谢默，谢默没反驳，把糖放进嘴，将糖盒往桌缝中间推了推，盒盖没合严，能看见里面一大串棒棒糖堆在一起。他盯着大屏却没看进去，音效刺耳时，肩膀就轻颤，下意识往李淮洲这边靠

伽椰子爬楼梯的画面跳出来，後排男生都安静了。李淮洲没再想睡，悄悄挪了挪椅子，让谢默靠得舒服些。他能感觉到谢默肩膀轻颤，被鬼脸吓到时，会下意识攥下他的校服袖子，指尖凉意透布料，却轻得怕打扰，攥一下就松。昏黄台灯光下，谢默垂着的睫毛像小扇子，柔软的头发偶尔蹭到胳膊，带着发丝痒；呼吸慢慢平稳，只剩被音效惊到时的轻顿。李淮洲嚼着糖，甜意淡了，心里却暖，像揣了颗刚捂热的糖，不知过了多久，走廊传来“笃笃”的高跟鞋声，混着周姐和其他老师的说话声。李淮洲赶紧推谢默胳膊：“班主任回来了。”谢默沉默了一下没松开手

“收拾东西下课”班主任进来随手开灯，灯光驱散冷意和恐惧。她扫过教室，目光在李淮洲和谢默凑一起的桌位上顿了顿——两人椅子靠得近，谢默胳膊还贴着李淮洲袖子，桌角露着糖盒边——却没多说，只指了指黑板：“明天带错题本，数学课讲月考卷”

教室里瞬间热闹，季简成关大屏念叨“怎麽这麽快”，赵锡玥收拾讲台零食袋，捡的糖已放进谢默糖盒。沈栖唐凑过来拍李淮洲胳膊笑：“洲哥，没看出来你护着谢默呢。”李淮洲脸一热，赶紧推开谢默：“谁护着他，自己凑过来的。”话刚落，见谢默低头拿出糖盒，捏着颗棒棒糖往他手边放：“给你”声音轻，带着没散的慌，却认真。

李淮洲没接，把糖盒推回去：“你自己留着，我才不要。”顿了顿补句，“胆小鬼，下次别再看恐怖片了”谢默轻轻“嗯”了声

两人并肩往外走，晚风裹着蝉鸣，带着树叶的味道和傍晚凉意。谢默的马尾被风吹得晃，带着发丝的痒意“走路看着点”李淮洲语气还冲，却放慢脚步和谢默并肩。谢默没反驳，往他这边靠了靠，马尾扫过手腕，轻轻“嗯”了声，声音里带着软乎乎的暖。两人没说话，影子被夕阳拉得很长叠在一起，悄悄暖了月考後的夏日傍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