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答应过小晗,只要能坚持,每个医生我都会尝试接受治疗。”准确说是心理咨询。
高淮然在这个世界上的亲人不多,血缘和亲情是可以分开的,父母离婚後,是教授一家将她养大,刘羽晗就是她的亲侄女。
小孩子嘛,本意是好的,就是太烦,每天都担心长辈哪天没了,一副着急上火的样子,晦气。
在高淮然最迷茫的那段时间,她真的想过一死百了,是刘羽晗在她病床前哭,天天哭,每天翻来覆去都是那几句话,烦死了!
“爷爷不在了,还有我们啊!姑姑,你也要丢下我们吗?”哭丧一样。
高淮然垂眸喝水,压下心中思绪。
文南韵想起刘羽晗和她说,只要她愿意,让高淮然答应不是难事,但是谁要坚持下去?她问了,高淮然理所当然指了指她。
“我不喜欢和别人交流心事,接下来,我会用自己的方式逼你放弃,期待文医生的抗压能力。”
服务员将菜上齐,文南韵以方便後续咨询为由,时不时聊几句,直到吃完饭,高淮然说的大多都是废话。
深知万事开头难,文南韵并不急,她们还有很多时间。
“之後有事打电话吧。”高淮然拿出手机,加的是闪聊。
闪聊,一个仅供聊天的软件。
“我之後要出差,也不喜欢出门,等你适应了,我们再面对面咨询。”
这样说,文南韵也没有意见,作为心理医生,尊重患者的想法非常重要。
“什麽时候可以给你打电话?”
高淮然思考了一下,“再说,你提前发信息。”
“好。”
从餐厅分开,文南韵看着手机里的联系方式,心情沉重,她也不确定能不能扛过去,在高淮然漫长的治疗史中,不乏有和她相熟的人,朋友丶同学丶教授还有精神学的,无一例外,都说高淮然的嘴很毒。
在第一次接触的时候,高淮然就会明确告诉她们,她并不想接受所谓的治疗咨询,也不觉得她们可以受得了,想让她敞开心扉,前提是承受得住她的语言攻击。
文南韵并不知道高淮然会说什麽,每个人都不愿意说,只是最後会感慨一句,这样的语言攻击她们都受不了,何况帮助高淮然疏导心理。
一些人甚至为此去进修,她们从高淮然那走过一遭,都承认自己的才疏学浅,并不足以去治愈患者。
在未曾见面的时间里,文南韵听到的多是这样的话,心理学和精神学的人都这样说,就连带她的教授也这样说,不过年长阅历丰富的教授,总会多说点。
文南韵的老师告诉她,高淮然毒的不是嘴,是她说的那些话,不堪恶毒的一切,都是她经历过的,她已经把这些刻进身体里,永远都不可能放下,你会在她身上获得深深的挫败感,医生也是人,再麻木也会觉得心疼。
每个医生都有救人的心,学生尤其,她们在高淮然这学到了作为医生的第一课,患者身上的伤痛,不是你三言两语就能开解的,如果你什麽都做不到,是转身就走,还是继续努力?
“没必要。”教授摇摇头,指着一片狼藉的废墟,那有很多因为战争无家可归,被迫聚在一起烤火的人,他们脸上净是恐惧与麻木。
“高淮然和他们不同,她是在幸与不幸来回横跳,拥有过幸福,又因为幸福而不幸,不幸後的触底反弹很短暂,她有很深的抗拒心理,坦诚过去对她来说很难。”
“第一次见面,她的求生欲很强,我以为她和往常的病人没什麽不同,再难磨的病人我都经历过,她不一样,那麽强的求生欲,一点生的感情都没有。”
文南韵那时问:“生活没有盼头?”
教授说不是,她说高淮然很奇怪,每个见过的人感觉都不一样,但是结果都一样。
某次提到第一个病患的经历,教授颇有感触,她说:“我的第一个病人,每天都想死,他是被家里强压来的,一开始他什麽都不愿意说,我很为难,这样的情况下,竟然选择同样的沉默。”
问起怎麽让他开口的,教授悲伤的告诉她,是自杀前,那个小男孩被家人逼到崩溃,在她的面前诉说人生,回去後就跳楼了。
“大家都还年轻,所谓专业,并不专业,我常常建议自己的学生去见高淮然一次,一次就懂了。”
“冥顽不灵的自大狂,并不适合从事心理学行业。”
这句话很小的时候,文南韵就听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