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道浅色的疤痕,他从小就有,记忆里模糊地认为是小时候顽皮磕碰留下的,程杰此刻提起,让他心头猛地一沉。
“八岁那年,”程杰的声音如同跗骨之蛆,钻进程榭的耳朵,“有个男的,在家里吃饭,刚好你现在的小男朋友也在……他差点就得手了。”
程榭的呼吸凝滞,浑身的血液好像在刹那间冻结。
程杰很满意他的反应,继续用那种慢悠悠的,却字字诛心的语调说着:“你那时候,又哭又闹,挣扎得厉害,锁骨被玻璃划破了,留了道口子,流了好多血……可能是血流得太多,把那人也吓到了,没成事。不过你嘛……後来就跟丢了魂似的,不吃不喝,不哭不笑,像个木头人。
“看了医生,说是刺激太大,给你做了催眠,让你把这事儿给忘了。”
他顿了顿,欣赏着程榭瞬间失血的脸色和不可置信的眼神。
“忘了也好,是吧?”程杰轻笑一声,“不过,爸爸现在告诉你,是想让你知道,你这辈子,都别想干干净净地甩开我。你身上,从里到外,都带着我留下的印记。这道疤是,那段忘掉的脏事也是。你想跟那个姓君的小子双宿双飞?做梦!你骨子里就……”
後面的话,程榭已经听不清了。
世界在他周围轰然倒塌,所有的声音丶光线丶气味都消失了,只剩下程杰那张一开一合的嘴,和那些最肮脏的淤泥般喷涌而出的词语。
八岁丶侵犯丶未遂丶血迹丶催眠丶忘记……这些碎片在他脑海里疯狂冲撞,试图拼凑出一个他无法承受的恐怖画面。
左锁骨的那道疤痕,此刻像被烧红的烙铁,灼烫着他的皮肤,隐隐作痛。
他感觉自己的灵魂像被硬生生抽离了躯体,漂浮在半空,冷眼看着下面那个面色惨白摇摇欲坠的自己。
胃里翻江倒海,却什麽也吐不出来。
程杰看着他失魂落魄的样子,心满意足地站起身,拍了拍衣兜,最後丢下一个鄙夷的眼神,扬长而去。
程榭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
他不知道自己在那个充斥着咖啡苦涩香气的卡座里呆了多久,大脑一片空白,时间失去了意义。
他试图去回想八岁那年,却只有一片浓得化不开的迷雾。
那道疤……他指尖颤抖着,隔着薄薄的校服布料,轻轻触碰到了那个位置。
冰冷的。
好像带着幻痛。
……
君谦在咖啡厅外,靠在墙边,看着程杰趾高气扬地离开,眉头紧锁。他等了又等,不见程榭出来,心里的不安逐渐扩大。
他不再犹豫,推门而入。
几乎是立刻,他就看到了程榭。
他还维持着刚才的坐姿,背脊挺得笔直,脸色发白,眼神空洞地望着前方某个虚无的点,没有焦点,也没有任何光彩。
“程程。”君谦快步走过去,声音放得极轻,生怕惊扰了他。
程榭没有任何反应,依旧沉浸在那个破碎的世界里。
君谦的心狠狠一揪,伸手想去碰碰他的肩膀。
就在他的指尖即将触碰到程榭的瞬间——程榭像是被这微小的动作惊动,眼睫极其轻微地颤动了一下,涣散的目光试图凝聚,看向君谦。
然後,他身体微微一晃,像是被抽掉了所有的支撑,毫无预兆的,朝着旁边软倒下去。
“程榭!”
君谦脸色骤变,一个箭步上前,在他摔倒在地之前,猛地将人捞进自己怀里。
怀中的人双眼紧闭,脸色苍白如纸,呼吸微弱得几乎感知不到,已经完全失去了意识。
“程榭!程榭!”君谦拍着他的脸颊,声音里是无法抑制的恐慌。他一把将人打横抱起,冲出咖啡厅,冰冷的空气扑面而来,却无法冷却他心头的惊骇与愤怒。
程杰到底跟他说了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