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锦的呼吸骤然停了,他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整个世界突然安静,只有耳朵里嗡嗡作响。他看着阿牛的嘴一张一合,却听不见任何声音。
宿淮死了?
雨声仿佛在那一刻变得更大了,隔着什麽屏障闷闷地锤在他身上。
掉下悬崖了?
言锦张了张嘴,他猛地俯身大口喘气,试图呼吸,却感觉胸口被什麽沉重的东西压住了。眼前的一切开始旋转,所有景象都扭曲成了一片模糊。
“言大夫?言大夫!”镇民们的呼唤仿佛来自很远的地方。
言锦踉跄了一步,伸手扶住桌沿才勉强站稳。他低头看着自己颤抖的手,这双手曾与宿淮的手无数次交握。
“没事,你不必自责,我会……”他终于挤出几个字,声音嘶哑得不像自己的。
我会什麽?
言锦的话没能说完,他感觉自己的意识正在抽离。在彻底失去知觉前,他听到镇民惊慌的呼喊:“快!去找叶大夫和镇长来!言大夫晕倒了!”
……
言锦再次睁开眼时,首先闻到的是安神香熟悉的气息。他躺在床上,窗外雨声依旧,只是天色已暗,桌上点着一盏灯。
“醒了?”一个温和的声音响起。言锦转头,看见叶琦正坐在床边,手中还拿着一根刚刚取下的银针。
记忆涌回,言锦猛地坐起身,却因动作太大,呼吸一窒,胸口像是被千斤重石压过一般疼痛,叶琦连忙将他按住:“别急,你刚才情绪过激,气血上涌,我刚为你行针疏导。”
“宿淮找到了吗?”言锦开口,声音沙哑。
叶琦看着他,眼眶忽然红了,她垂下眼眸颤声道:“镇里已经组织人手前去搜寻,青霄和窦小花在外面替你候着消息。只是雨太大,山路上冲下来泥石,路被破坏,可能需要等再等些时候才能有消息。”
言锦沉默片刻,轻轻推开叶琦的手:“我没事了,多谢。”
“言锦,你也是大夫,当知悲恸伤身,更何况你的身子本来就不好。宿大夫若在,也不愿见你如此。”叶琦递过一碗汤药,“这是我熬的药,先喝了吧。”
言锦接过药碗一饮而尽。
叶琦欲言又止,最终只是轻声道:“还有什麽需要我帮忙的吗?”
言锦闭了闭眼:“劳烦叶大夫给我些吃食,随便什麽都行,最好能快速果腹的。”
叶琦虽不知他要做什麽,但能吃东西也算得一件好事,忙找镇长要了些馒头和小菜。
她将筷子递给言锦,言锦却没接,而是直接抓起一个馒头大口塞进嘴里。那馒头仿佛堵在喉咙口,难以下咽。
于是他梗着脖子,用力地地做着吞咽的动作,眼眶慢慢的因为这些反应变得通红。
叶琦看着他的样子,忙倒了杯茶水放在他手中,声音都带着哭腔:“言锦,慢点,喝口顺一顺。”
言锦依旧端起水大口灌了下去,将馒头咽下,而後他用手背抹了把唇角,放下空碗,站起身。
他的脸色苍白如纸,身体还在微微发抖,却能站稳了些。
他哑声道:“召回前去寻找宿淮的人,镇守镇中保护镇民。”
叶琦一愣:“什麽?”
“土匪和狼一样群居,有一个就能有一窝,和宿淮一起掉下去的不一定是这个地方所有流窜的土匪。”言锦道,“如果阿牛没记错,他们遇见土匪的地方离镇子很近,极有可能发现镇子前来掠夺。”
“镇中老幼妇孺居多,有力与其相搏之人更少,以防外一,需得让有力气的人留在镇中保护大家。”
叶琦犹豫道:“可是万一宿大夫还活着却没人寻他……”
“那是我应做的事,此事没有其他法子,不能因为宿淮让整个镇子涉险。”言锦压下颤抖的手,轻声道,“让青霄和小花召大家回来吧。”
“好,我立刻去办。”叶琦起身便要去找人,忽然言锦在身後叫住她。
“叶大夫,还有一件事需得劳烦你。”
叶琦忙道:“你说,我一定办妥。”
“劳烦叶大夫替我备些干粮丶火石丶蓑衣,以及笔墨纸砚。”
干粮等东西是确保在找宿淮的路上自己不死,而笔墨纸砚是为了写信。
他要给林介白写一封信。
这里出现了土匪,镇子早晚会出事,若是零零散散的几个聚集倒还好些,若按照之前温邬和殷竹霜递来的消息,土匪出现的地方怕是引起了很大的霍乱。
这种情况下,镇民再强悍也无法自保,他需要官府出手援助,离此地最近最能制住土匪的官府他无法联络,只得寄信给林介白,让他请县令出面,请官府出兵探查。
言锦搁下笔,将信交给叶琦找人送出,而後自己收拾了包袱便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