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淮心中一慌,快步跟着来人返回夏箐颜所在的地方。
如果说三生堂中除了言锦谁与他关系最为亲厚,那只有夏箐颜。
那是在他十三岁初初被言锦找回来时,带着他成长了几年的师姐。
“不行。”宿淮坚决道,“就算是师兄在这里,也不会允许你试药的。”
在祠堂外的一棵老树下,微风拂过,却吹不散几人心中的苦热。
“小师弟别急呀。”夏箐颜的声音有些沙哑,她看着宿淮,眼神平静,语气却坚定,“这次的疫症还没能得到有效的药,总得找人试的,与其找其他人,不如找我呢。”
“你知道的,我是最合适的人选。”她笑道,“我本来就是大夫,对药的种类和用量对身体的反应作为熟悉,我来试药会快很多,这样也能有更多人得救。”
夏箐颜继续说道:“师父给的药,我没吃。”
她指的是殷竹霜先前给言锦的药,言锦给了宿淮,在今日镇子後,宿淮全部分给了夏箐颜和叶琦,现在,她又全部还给了宿淮。
她此刻内心是前所未有的平静,相比起来照顾病人却始终不得显着效果的心急如焚,她更愿意像现在这般以身入局,如此至少能真正为受苦的百姓做些事。
这可真不像自己。
夏箐颜想了想,自己明明最初害怕病人在自己手中不得痊愈,一心想要逃避的胆小怕事的人。
现在遇到这种事,竟然能挺身而出了。
嗯……这是跟谁学的呢?
啊,想起来了,大师兄啊。
大师兄从不退缩,天大的事只要硬着头皮顶上,就没有他解决不了的。
那人不看过去不看未来,只看当下,他从不因未知的事物害怕得蜷缩起来。
那样强大,是她曾心生向往并时时让自己自省之人。
所以她学着大师兄的模样,不管遇见什麽事,先踏出一步,而後总能一点一点的化解,渐渐的,她习惯了,最终变成了如今这样。
我是十分欣喜的。夏箐颜这样在心中道。
“小师弟,我愿意试药,多一个人,多一分把握。”
她顿了顿,露出一丝虚弱的笑容:“而且,我相信你和叶大夫。”
宿淮看着她,喉咙像是被什麽东西堵住,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知道夏箐颜说得对,这是目前唯一可能快速找到有效药物的方法,但他怎麽能眼睁睁看着师姐去冒生命危险?
夏箐颜却只是拍了拍他的头:“你也长这麽大了啊,能离开大师兄独当一面了。”
最终,在巨大的压力和紧迫的时间面前,宿淮妥协了。
他将陈凡生和夏箐颜单独安置在一个相对僻静的角落,开始根据之前的推断和有限的医书记载,谨慎地调配药方,在他们身上进行试验。
叶琦想要帮忙,却被宿淮严厉拒绝。
“叶大夫,你必须留在外面。”宿淮将叶琦拉到一边,从取出一个小瓷瓶,塞到她手里,殷竹霜给的药全部给了叶琦。
“这里面的药,你拿着。从现在起,你尽量不要直接接触重症病人,确保自己不要染病。”
叶琦一愣:“宿大夫,你这是……”
宿淮脸色疲惫,眼神却异常清醒:“我们三个现在都很危险。镇上不能没有大夫。你必须好好的。”
他缓缓吐出一口浊气,再擡眸时连带着疲倦都消失得一干二净,他正色道:“万一,我是说万一我们都倒下了,至少还有你能主持大局,尽可能的拖延时间,等到外面救援来的那一天。”
叶琦看着宿淮,又看了看手里的药,眼圈瞬间红了。她明白宿淮的意思,这是在做最坏的打算。
“可是那些重病的村民不能没人照顾。”叶琦道“我们得另作安排。”
宿淮微微蹙眉,这确实是一个问题,但眼下实在寻不到人。
就在二人一筹莫展之际,忽然从角落走出一个身影。
那是个梳着利落马尾的姑娘,约莫十四五岁。曾经散乱的碎发如今尽数挽起,露出沉静的双眸。褪去了稚气的脸上凝着与年龄不符的坚毅。
她站定时肩背挺得笔直,洗得发白的布衣勾勒出单薄却挺拔的身形。
正是窦小花。
她跟了叶琦一段时间後,当真成熟了不少。
她先是看向宿淮,问道:“一直没得空问,言锦还好吗?”
宿淮应道:“我不知道他的下落,但我相信他会带着药材和粮食来支援我们,目前没有坏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
窦小花咧开嘴笑得开心:“那就好,那我就放心了。”
说完她转向叶琦:“叶姐姐,照顾重病之人的事就交给我吧。”
“你?”叶琦一愣,而後坚决反对,“不行,你还小,万一……”
“姐姐,没有其他人了,大家都病倒了。”窦小花打断道,“只有我去,而且我还能多看看我奶奶。”
她挑着眉,如以往一般嬉皮笑脸道:“人这辈子总得给自己找点看上去很值得炫耀的事来做,不然老了怎麽在子孙後代面前吹牛呢。”
宿淮和叶琦对视一眼,眼下也没有更好的法子了。
“好,我明白,我一定照顾好自己。”叶琦用力点头,声音哽咽,“你们……也一定要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