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些年她的生意有赔有赚,孔粒全都无所谓。
去年秋天结婚后,她就和丈夫满世界去旅游,将手里的车行交给漆洋打理,大事小情让漆洋自己看着办,没到店要开不下去的程度,都不用找她。
上次接到孔粒电话已经是几个月前了。
这会儿突然看到来电,漆洋以为有什么正事儿,就停下手里的活儿去接电话。
“洋啊,”孔粒开门见山,“那个什么M公司是不是想在咱们这租车?”
“啊。”漆洋愣了愣,“联系到你那去了?”
“他们这个单子真要拿下来,还挺大。”孔粒说,“长期合作呢还要。”
“嗯,行。”漆洋应了声,耷下眼皮点了根烟,“我让小刘去对接。”
“别小刘了。”孔粒笑了,“那边指定跟你谈,还要整考察什么的……反正你辛苦点吧最近,人家找你你就多配合,别老臭个脸。”
“我过年……”漆洋想说他过年没什么时间。
“行了就这样,”孔粒那边有人喊她,“拿下啊!拿下了奖金少不了你的。”
孔粒交代完就把电话挂了,漆洋咬着烟坐在转椅里,脸色比茅坑还臭。
忍了又忍,他还是没忍住,拿起手机给牧一丛拨了过去。
“你什么意思?”电话一接通,漆洋直接质问。
牧一丛一副没事儿人般的口吻,还反过来问他:“怎么了?”
“那天要跟你谈你没空,现在又搞上指定了?”漆洋声音发冷,“你面子挺大啊。”
牧一丛没接漆洋的话,岔开话题说:“十分钟。”
“什么?”漆洋拧了拧眉。
“我到车粒门口。”牧一丛说,“那天欠我的饭,今天可以补上了。”
电话挂断后的十分钟里,漆洋用了两根烟,来思考要不要和牧一丛吃这顿饭。
他有一百种方法能让牧一丛难堪,哪怕M&K这单真不要了,粒姐也不会多说什么。
可他脑子里的思绪转来转去,最后终归只围绕最核心的一个问题:跟车粒无关,跟谈生意也无关。
只有关于“和牧一丛一起吃顿饭”。
自己到底想吗?
牧一丛把车停在车粒门前,没有下去,也没打电话催。
他安静地等了会儿,看着漆洋从车粒出来,在门口顿了顿,然后一步步往他车前走。
漆洋的状态比前几次见面要自在得多,也没有了刚才电话里的咄咄逼人。
拉开牧一丛副驾的门,他坐进去看向牧一丛,上来就问:“想吃什么?”
“请客的人,没有提前定好地方?”牧一丛打量着他。
“我定什么你吃什么?”漆洋用眼神盯回去。
牧一丛示意随他安排。
“那开车吧。”漆洋降下半截车窗,低头扣安全带,“回你上学时候住的那家小区。”
牧一丛上学时租住的那个小区,和漆洋家的小区一样,好几年前就有传言说要扒建改造,到现在周围都改的差不多了,他们那儿依然没有动静。
十年间不少住户都买了新房子搬走,街上那些饭店倒是从来没少过。
分别十年后单独正式吃的第一顿饭,漆洋把牧一丛带去了十多年前,他们第一次去吃的那家猪脚饭。
牧一丛回到这个地方是什么心情,他的车他的穿搭、他整个人的气质,跟这家老旧的猪脚饭餐馆有多不匹配,漆洋通通没管。
他走进店里,老板看见他直接招呼:“来啦,还是老样子?”
“两份。再来瓶二锅头。”漆洋冲老板比了两根手指,在靠门的桌边坐下。
牧一丛面上什么情绪都看不出来,坐在他对面。
“怎么不吱声。”漆洋拽了张抽纸擦桌子,故意问他,“带你吃猪脚饭不满意?”
“为什么选这?”牧一丛也抽了张纸。
“有话想跟你说。”漆洋把纸巾抛进垃圾桶,又点上根烟,向后靠在椅子里。
这个点吃饭的客人多,小小的餐馆里香气四溢,烟雾缭绕,进出的客人时不时带起一阵冬日寒气。
在这种店里吃饭没什么规矩,喝酒的大着嗓门聊天,漆洋他们桌斜对面还有一桌学生,几个男生吵吵嚷嚷又朝气蓬勃,正在嬉笑着商量喝什么饮料,AA还是轮到谁请客。
漆洋下意识看向他们的校服,是附中的学生。
“学校还没搬?”牧一丛也注意到了这一桌人。
“嗯。”漆洋弹弹烟灰,“该变的变,变不了的东西一辈子也变不了。”
牧一丛收回目光,重新看向他。
“我不知道你之前跟我说那些话,都是什么意思。”
漆洋没有丝毫铺垫,话锋一转,他没有挑明究竟是哪些话,用不着挑明,牧一丛能听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