栗定沅闲庭信步走在前头,“本君也是意外得知,很久以前,本君想折枝樱花送人,但那是个冬日,何来樱花?恰逢虚白大师路过,得知本君烦忧,便跋山涉水,逢天保佑,真叫大师寻一枝回来。”
这是一座山谷,路口仅容两人可过,迈入谷中,可见流水潺潺,日夜无休至上而下地流去,河畔一排数十株樱花树,花瓣似云霞一样映粉。
祁紫君颇为八卦,“那樱花明空君是想送给谁?”
栗定沅转过头,直勾勾地盯着祁紫君的脸好一会,盯得他头皮发麻,忍不住问:“明空君看着我做什麽?我脸上有东西?”
“无事。”栗定沅转回身子继续走,说:“她是一个已经死去的人。”
此话一出,祁紫君便知道戳到了她的痛处,只能磕磕绊绊的安慰:“他的生命里有一朵你送的花。”
栗定沅轻笑一声,叹息在风中转了又转,最後只变成两个字,“谢谢。”
行至谷底,清雾漫漫散去,天空亮得发蓝。若是此刻这儿立着一座成形的木屋,再弄些篱笆围着养些牲畜,种点小菜,那定是极好的隐居去处。
可惜,这确实有一座崭新的小木屋,只是没有篱笆,没有鸡仔,没有白菜,更没有人,只有一座墓碑,墓前置着一本书籍和一个木鱼。
远远的,陈问就看到了墓碑上刻的人名——庄重一之墓。
其实石碑上不单单只刻着这五个字,只是陈问眼里只容得下这五个字。他抹了一把眼睛,在石碑上描摹起名字,是真真切切“庄重一”这三个字没错。
祁紫君不可置信地道:“庄重一死了,那现在那个是谁?”
崔长昼蹙眉,“怎麽出现了三个庄重一?”
死了,庄重一死了,也就是虚白死了?
——卒于南贤三十年二月二十日。
陈问半蹲于地,这个日子,是他还在地府的时候。
那他重生回来遇见的第一个人是谁?这一路与他谈笑风生的人是谁?舍身救他的人又是谁?那个心怀大义的虚白是谁?
陈问在脑海里苦苦寻找与虚白有关的记忆,第一次对视,说的第一句话,第一次吃茶……回忆到这,他突然想起,也是在那一天,他听到了虚白身亡的消息。
而後“虚白”才会同他一起去独坐幽篁,去那里找凶手,所以涟漪使就是杀死虚白的凶手。
栗定沅折了两枝花,一枝递给祁紫君,而她手里的那枝放在了碑前,祁紫君不明所以,但学着她将花放在了她那朵的旁边。
一朵樱花落到陈问的手背,他想起了与虚白在初见的那三天里看的紫薇花。远处河水叮咚,他又回忆了两人在东海边捡的贝壳。山风拂过,吹动书页,他的眼前浮现了在钟山寺,虚白教他解读佛文的情景……
陈问的眼眶发酸,一滴泪不声不响落于风中,轻风稍重,带去泪痕,花片满空,扑入袖丶点于睫丶沾于书页,他缓缓将花片拂去,露出一句话来。
不要为我的死亡哭泣,我葬于春日,便长于花中,在下一个春天,我永远等着你向我奔来。
陈问终是再也憋不住,胸腔似是被後知後觉给砸了几下,两行清泪散于风中,世间真的再无虚白。
陈问终于意识到,他与虚白并不是至交好友,只是一个通过书信的陌生人。他们并未在真正的时间,真正的见过一次面。
怪不得在那封信上,虚白并未叫他陈施主,因为那时的虚白,根本不知道他的名姓,陈问的心里空落落的,像是某一块被挖走了。
“谁允许你们来这的!”身後传来一道怒不可遏的声音。
陈问呆着没回头,反而是崔长昼的反应最快,拔出剑道:“好啊庄重一,原来你真的在这,受死吧。”
庄重一咬牙切齿,“我要把你们碎尸万段,扔到东海里喂鱼。”
陈问回过身拦住崔长昼,道:“一直是你,对吧。”
这莫名其妙的一句话,除了庄重一,其他人都没听懂。
庄重一目眦欲裂,“是我,怎麽,你不满意吗?”
陈问摇头,“是你,那便是你。”
可庄重一却突然发起疯,一掌拍断几棵樱花树,“是我,是我,可是你却真的是你!凭什麽我是我,我不是他……”
祁栗崔三人一头雾水,只有陈问知道他在说什麽,“天命罢了。”
“天命?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庄重一仰头大笑,“天命?你以为你活了是天命吗?你以为我那天是偶然去的度朔之山吗?你以为地府里那块神木是谁给的?你应该感谢我!祁渡也应该感谢我和他合作!”
陈问脑子轰的炸开,没想到这件事还牵扯到祁渡,他急道:“这一切都是你谋划的?为什麽?你给我说清楚!”
庄重一此时又不发疯了,冷冷看着几人,“待一日後,我再来取你们的性命。”
下一刻,地动山摇,巨山竟缓缓移动起来,将山谷唯一的出口缓缓封闭。几人反应很快,朝山口奔去,只是那座山移动的速度太快,还未至山口边,出口已经完全封住。
四人完全被困于这山谷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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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ε╰)╮忘记剧情的话可以去前三章看看哦,前三章有埋了一些伏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