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周大人怎可硬闯御书房,岂有此理!”
拾玉和四喜两人正在门外拦人,就听一声中气十足的呵斥:“让开,尔等奴才,安敢拦我?”
这话说得极其狂妄,李祝酒烦得直掐太阳xue:“让他进来。”
周孺彦一进来,一双老谋深算的眼睛就那麽一瞬不瞬落到虞远身上,几乎要把人盯出窟窿来,然後踱步到案前,规规矩矩行礼。
不等李祝酒开口,他道:“臣特意进宫面圣,是为了苏侍郎的事情,老臣以为,苏侍郎虽然偶犯小错,但绝不是那等大奸大恶之人,杀人灭口这等事,他哪有那个胆子,还望陛下三思啊!”
“哦?朕听闻苏侍郎和周大人是多年师生,大人于侍郎有提携之恩,侍郎也知恩图报,上了朝力捧大人的政见,下了朝没少为大人办事。”李祝酒淡淡道,他看着周孺彦那张慈祥的面孔,捏紧了手中毛笔。
“我二人确有些师生缘,但臣只是实话实说,苏侍郎为官多年,谨小慎微,绝不会做出这等事的。”
“是吗?有多谨小慎微,是堂而皇之派死士灭几百口人,还是买个大院儿养几十号高手卖命?朕倒是不知,这皇城里竟然这般不安全,恐吓得侍郎竟要养那麽多死士,朕都没有那麽多侍卫呢,首辅大人。”
周孺彦一听这话,心神晃了晃,瞬间稳住:“陛下有所不知,这朝中大臣,品阶越高,官邸越大,家中不养些能人,恐遭仇家遭小贼,是以养些护卫看家护院罢了,哪有陛下说得那麽可怕?苏侍郎为官这麽多年,宫中大小祭祀一向办得妥帖,是个本分人,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依臣之见,这次突然出了那麽大的事,明摆着是有心之人将矛头对准了侍郎。”
“陛下一朝天子,需得耳聪目明,不能被人蒙蔽了耳目,做出错误的判定。”
话里话外都是不饶了苏常年这一马就是他李祝酒听信谗言啊,李祝酒放下毛笔,站起身走到虞远和周孺彦跟前,围着两人转了转。
方才周孺彦在说话的时候一直若有若无地打量着虞远,眼神里饱含警告,看得李祝酒都难受。
他挡在两人中间去,左看看,右看看,将视线落到周孺彦脸上:“照你的意思,苏常年是个被欺负的老实人了?”
周孺彦头低下去些:“臣以为苏侍郎是个本分人,断不会做出这等事。”
“朕要是说今天还真就要拿了他,你待如何?”
两个老头都是虎躯一震,虞远是在尴尬夹在前主和新主之间打算整死前合作夥伴,而周孺彦是想到了苏常年这个蠢货经常掉链子,但又实在听话好用,舍不得折了这颗棋,所以昧着良心红着老脸也想试试保下。
李祝酒轻笑一声,不作多言,等周孺彦去猜。
片刻寂静後,周孺彦竟然撩袍跪在地上,郑重道:“自陛下登基以来,前期对朝中以及各地情况不熟悉,臣多有帮陛下建言献策,这些日子以来陛下一直上进,勤恳读书,专心理政,已然将成一代明君,不再需要老臣左右看顾,是以臣请辞官还乡,是时候该享清福了。”
李祝酒挑眉看了地上的人一眼,这是玩上威胁了?他要是不同意,这人就要撂挑子不干了?
一想到有周孺彦把持朝政的日子他有多缩头乌龟,李祝酒就来气,这人走了倒好,也算给腾出一片清净天地,但是。
这个老狐狸怎麽肯就这麽乖乖滚出山林?用脚趾头想也知道不可能的,他周孺彦都能放下权势滚蛋了,那明儿个太阳得从西边出来了。
既然话说到这份上,李祝酒自然不好再强硬,他决定退一步:“这件事过两日再议吧,两位都回吧,朕乏了。”
早知道迟疑一会儿就被周孺彦拦下,刚才就该不废话让虞远带人直接抄家下狱砍头一条龙服务。
李祝酒踱了几步,有些烦躁,但也知道就算两天不碰苏常年,这个贼子也跑不掉,板上钉钉的证据他可都掌握着呢!
可他没想到他退的这一步倒是给周孺彦脸了,此後接连半月,朝堂上近乎一半人扬言退朝,年轻的说家里死人了要回去守孝,年老的说病了干不动了要退休,光是辞职的折子就给李祝酒堆了一座小山。
李祝酒真就不懂了,周孺彦这麽护着苏常年干嘛?
将苏常年下狱这件事就那麽一拖再拖,李祝酒不想松口饶了这个丧心病狂的叛贼,这次放过他下次再想钉死他又得找破绽了,但同时,如果不妥协,那麽整个朝堂近乎人去楼空,政令不行,无人可用,举国上下很快就乱了套了!
贺今宵送甜点过来的时候,就看见李祝酒一脸愤懑坐在案前扔纸条,嘴里还念念有词。
“暂时放了这个狗东西。”李祝酒扔一个纸团,接着道:“直接弄死这个狗东西。”又扔一个纸条。
扔到最後,还剩最後一个,李祝酒纠结了,拧起眉毛,他张嘴想说话,被贺今宵塞进一块桃酥。
来人笑问:“这是没招了?抓阄呢?”
李祝酒嚼吧两下,腮帮子鼓起,叹气道:“你说我手里这个是什麽?放了他还是弄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