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主帅如此,周围的士兵们也都眼含热泪,片刻後,左肩漏了个打洞随便抓了把土搪塞住的副将啐了一口:“陆将军!你别说这种话!凌云诡计多端,本就防不胜防,上了战场,云波诡谲,胜败都只是一念之间,你现在怪自己一点意思都没有,今天大家要麽杀出去,待来日重整旗鼓报仇,要麽就死在这里,英灵不屈!”
陆仰光心情还是很沉重,不管怎麽样,造成今晚这个局面,他有很大的责任,他叹息一声:“如果我能再谨慎一点就好了,如果不是我轻易被陷阱迷惑,大家也不至于……”
“将军!请不要自责,”一个士兵大吼,急切道:“中计怪自己没能提前察觉,败了怪自己不能再运筹帷幄一点,这根本没有任何意义!副将说的对,要麽杀出去,要麽死在这!”
看了好半天戏的凌云鼓起掌来:“要不是在打仗,我还以为你们在说相声,还挺有趣。”
这话惹得孜须士兵个个瞪大了眼珠子,恨不得将那眼珠子化作弹弓劝射在这人脸上,副将脾气爆,一听就来劲:“兄弟们,他娘的到了这一步,咱们就剩下半条烂命!懒得听他在这逼逼赖赖,抄家夥,跟他们拼了!”
“拼了!咱们孜须人,谁也不是孬种!”
陆仰光深受感召,提起武器:“杀!拼了这口气,换不了一条命,也要他们掉块肉知道疼!”
他做出了错误的判断,导致了眼下这个困局,既然不能破局,那便做最後的困兽之斗!
凌云见这些人突然涨起来的士气,敲了敲脑袋:“瞧我这记性,许久不打了,想为这次会面准备个见面礼来着,这一晚上忙活的,都给忘了。”
原本已经蓄势待发的孜须士兵们全都定在原地,不知道这个邪气的对方将领又要搞什麽鬼。
萧卓白了凌云一眼,净是搞些下三滥手段,一点都不光彩,是男人就该真刀真枪摆到台面上来,也不知道王到底看上这傻逼哪里,非要把公主许给他。
“你们就不好奇吗?寿天来的求援信,为何会有货真价实的太守官印?又为何你们星夜奔驰,到了寿天却发现没有异常?”凌云坐在马上,调转马头让开了一条小路,尽情欣赏着面前这些败将的脸色。
陆仰光几乎咬碎了牙,从齿缝里蹦出来一句:“你到底搞了什麽鬼?”
“别着急哦,稍等片刻。”凌云击掌三下,面带微笑:“死前送你们一个明白,不做糊涂鬼。”
于是那条小路上,两个士兵压着一个仪容不整,泣涕涟涟的老头走了上来。
那人不是别人,正是寿天太守,陆仰光认得。
衆人惊惧,就听凌云残忍地说出了後面的话:“没办法,又不是所有人都有骨气这种东西,我才到城门前一威胁他,他就乖乖开门让我进去了,我说要写信,他就乖乖把官印奉上了,明年七月半报仇记得认准这张脸。”
原来是这样,陆仰光近乎无声地痛哭起来,他为之坚守的东西,是别人随手可弃的东西,所有才有凌云顺利设了这个计,所以他们今夜才不得不魂断于此。
不是他轻信于人,而是自己人也跟着别人一起骗自己人。
是他忘记了,家国危难之际,不屈的傲骨是和软烂的膝盖共存的。
萧卓嗤笑一声,扬扬手吩咐人将那个不要脸的太守压下去,看凌云的眼神更嫌弃了,妈的他最烦小人,还是骑在自己头上的小人。
见效果到了,仅剩的孜须士兵都被这真相弄得又恨又无能为力,每个人的表情都有些迷茫和无助,凌云擡手:“杀了他们。”
几日後,一封战报被快马加鞭送进了皇宫。
李祝酒从山一样的奏折里擡起顶着黑眼圈的眼睛,接过战报,打开一看,咚一声整个人掉到了地上,这动静把陪在一边打盹的贺今宵吓醒了,他扶起李祝酒:“怎麽了?发生什麽大事了?你这麽紧张。”
拾玉也从没见过皇帝这副样子,瞬间吓得六神无主,声音都抖了:“陛下,可是有何要事?”
李祝酒脸上的血色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飞快褪去,藏在广袖下的手指尖都在颤,他喉结滚动,不可置信地又看了一遍那信。
为了保证长虞之战的覆辙不再重演,李祝酒从派出陆仰光和张寅虎起就下了命令,军情战报送进来直接呈送他这里。
可是眼下,他有点不敢面对这信里写的每一个字,贺今宵也拿过那信件看了起来,越看脸色越沉。
气氛肃穆,忽然一阵轻快的脚步声响起,陆靖平从外面小跑进来。
“陛下,我阿爹最近有来信吗?他总是从不写家书,害得我每次想知道他的消息都得来问您。”陆靖平说完,发现皇帝和贵妃都用一种很奇怪的表情看着他,陆靖平感觉心有点慌:“我,怎麽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