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还是那麽冷,但女人的动作停住了。
她张着凹陷的嘴,她的头已经塌下去,她什麽话都说不出来,但她快要失去水分的眼睛死死盯着林涵,一秒都没有移开。
林涵抖着嗓子重复:“你想出来,我就帮你出来。”
他说了第二遍,又说了第三遍。
女人不说话。
她只是那样静静地盯着林涵,眼眶里突然淌下两滴泪。
压着林涵的手的重量消失了,那把冰冷的钥匙静静地躺在林涵的手心,也再没有之前刺骨的寒意。
女人缩回了柜子里,她的动作很慢,但确实缩回去了。
她的手变成最开始那扁扁的模样,她的脸被重新填满,眼眶也高起来,只有鼻尖还是塌塌的,但能看出来是个年轻的女人,眼睛下面还有一小片雀斑。
她看着林涵,莹亮起来的眼睛眨了眨,眼眶里都是眼泪,是干净透明的眼泪。
她咧开嘴笑,还是有粉色的液体从鼻腔里淌下来,一路流进她的嘴巴里,她还是笑着说话:“客人。。。我不出。。。出去了。”
不远处传来“砰”一声,林涵下意识望过去,是门发出的巨响,门里的鬼要冲出来,闻几乎已经挡不住了,门把手就快转开。
林涵直接站起来,捏着钥匙就朝门口跑去。
他跑的时候听到旁边细小的声音。
“客人。。。谢谢。。。你。。。”
最後一个字,飘忽得像叹息,但林涵来不及回头了。
门里的鬼动静大得厉害,门和门把手都在颤抖,它仅剩下的那只眼睛死死地盯着林涵,准确来说,是林涵手中的那把银色钥匙,意识到这把钥匙会阻碍它出来,它逐渐变得疯狂,连带着林涵一起被它敌视。
或许是因为它的躁动,门把手几乎已经拧到了底,门只差一点就要被推开了,但不知道闻做了什麽,他的手上像是沸腾般冒出一阵热气,正跑着靠近的林涵很快就闻到了皮肉烧焦的味道,紧接着门把手就被硬生生地往回转了一点。
鬼见状更加疯狂。
它一头撞在那看似脆弱不堪的玻璃上,张大了嘴巴,本就腐烂的肉零零碎碎掉下去,露出白森森的碎骨,然後狠狠地咬了下去。
人的牙齿,腐烂流脓的牙龈,从喉咙里爬出来的蛆,直接映满了林涵的眼睛。
耳边是尖锐的刮擦玻璃的声音,那两排牙齿硬生生地从玻璃上咬下一层玻璃碎渣,甚至咬出了一个缺口,反光的碎渣刺进肉里,血液碎骨,白白黄黄的炸满了整快玻璃。
下一秒,猩红色的瞳孔就出现在那个缺口处,硬顶着朝外挤来。
血腥气和恶臭从那个细小孔洞里冲出来,还有被压迫的血肉朝外“滋滋”飞溅着,林涵几乎睁不开眼睛。
但他已经到门口了,闻在他的旁边,林涵抖着手去插钥匙,他捏得很紧,不会让钥匙掉下去,只是门抖得比他还厉害,让他没法准确对上钥匙孔。
玻璃碎裂的声音越来越大,那个挤得变形的头从玻璃碎屑中探出来,几乎刮光了表皮只剩下森森白骨,骨头擦过过玻璃尖利的声音刺得林涵额头直跳,耳朵嗡鸣。
鬼离他只有两厘米,仿佛下一口就要咬在他脸上。
“咔哒。”
“咔哒。”
钥匙转了两圈。
一切都静止了。
门锁上了。
耳边的嘶吼声消失,整个世界突然安静下来,林涵缓了许久才听到大厅顶上灯“滋拉”的电流声。
灯又亮了。
被林涵捏在手上的钥匙没了踪影,一道看不见的屏障取而代之,从锁孔的位置辐射出去,将一切分成里外两面,门变成了一扇崭新的完好的门,上面的玻璃干净地连指纹都没有。
鬼从玻璃里挣脱出来的半个脑袋掉在林涵的肩膀上弹了一下,滚落在地上,那只完好的眼球滚得尤其远,似乎还动了动,只是下一秒就被踩在了鞋底,“噗”一声像踩了个气球。
闻擡起脚,在旁边的地上蹭了蹭,转头看向林涵。
林涵蹲在地上,整个人像是从死人堆里刨出来的,红红白白淋了一身,因为惊恐,脸几乎是青的,他前後摇晃着,看着下一秒就要昏倒。
他还没从危机中反应过来,人愣愣的,只是看着闻的手。
闻的手是从门把手上撕下来的,撕开的时候血还溅了林涵一脸,他的手心和指腹鲜血淋漓,一边走一边往下滴血。
“你的手。。。”一张嘴,林涵几乎失声,好一会儿才能从他嗓子里找出些沙哑的音调。
闻摇了摇头,将手擡起来,手心向上,递过来让林涵看,还在流血的伤口上血肉鼓动着,隐约包着一层几乎看不清的薄膜,正在林涵的注视下逐渐发白。
它瞧着有点恶心,但传递给林涵一个好消息,闻的伤口在愈合。
林涵松了口气,才彻底放松了似的垂下了头,往後一倒,靠在了门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