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吻
这个夜晚于是变得不一样。
A发现W并不是对军事一窍不通,他只是缺乏战场经验。他反应很快,A的话音刚落,他就已经在战线上找到了新的突破点。灯光下两人凑的很近,身体几乎挨着,A的手指划过黑色的战线,W的目光随着他的指尖移动。
时钟指向十一点,两人依然意犹未尽。这是他们该休息的时间了。
“要不要留下一起?”W笑着说,像是随口一问。
A犹豫了。
W捕捉到了A的停顿,微微一笑:“还是算了。我的睡相可不好。”他随即卷起地图收好,轻松地把地图放回书架上。
A心情复杂地看着他。
他一向知道W的八面玲珑,但是这种体贴落在自己身上,他还是不可避免地放松下来。
之後这好像成为了他们夜晚的惯例。
某一个晚上,W打开了一瓶酒,而A没有拒绝。
他们开始聊天。
A会讲述他经历过的战争,那些或艰难或顺理成章的胜利,或是偶尔的,意外的失败。他会模糊地略过一些细节,但是W总是会注意到。有的他不会追问,让从前的伤口继续愈合,有的他会敏锐的捕捉到,比如战役失败的真正原因,比如那些隐晦的A没有说出的军部高层的利益交换。他会露出政治老手的辛辣,带着手术刀般的精准点出A暧昧中的对军部的不满。他不会要求A附和他,但是从A微微的笑意中他知道这就是A想说而不能说的。
而W开始谈起自己的政治世家里的童年。关于他在五岁时是如何被逼着背枯燥的家史,十二岁时第一次被父亲带着出席正式的社交场合,他如何紧张地适应,又如何逐渐如鱼得水。他後来违背家族的意愿进入军校,其实只是为了可以远离家族的遮蔽喘口气。说到他如何在那段时间表面上和家族闹僵失去“庇护”,但实际上享受着作为一个普通军校生的生活时,A轻轻地笑了。
两个人的关系好像模糊了。在一杯酒与另一杯酒轻轻的碰杯之间,在那些并不尴尬的沉默之间,他们好像不再是送上门的玩物和掌控者,而是两个普通的,因为工作或社交偶然认识,不太熟悉但聊得投机的朋友。
在一个晚上,他们聊到了过去。W带着笑意回忆完自己的中学时光,像是想起了什麽,转向A问道:“你呢?你有过喜欢的人吗?”
A转着酒杯,冰块在琥珀色的液体里轻轻碰撞,玻璃外壁上有一些细小的水珠。他垂下眼帘,开始思考自己的择偶标准。他突然意识到自己没有想到那段被送来送去的时光,他竟然真的只是单纯的在考虑喜欢一个人是什麽感觉,就好像那段经历从未发生过。他感觉自己的胸口收紧了。
W一定看出来了。他自然地转开话题:“我想要的伴侣……应该像我的父母一样吧。”他的声音很轻,带着一点温柔,“他们年轻时就是青梅竹马,彼此喜欢,可以在一起聊很久也不会厌倦。”
他微微顿了顿,眼底的情绪意味不明:“也许,人到最後,想要的就是这样一个能让自己放松下来的人。”
聊很久也不会厌倦的人。
A怔住了,他不自觉地擡头看向W,发现W也在看着他。W的眼睛在灯光下是温柔的琥珀色。W慢慢地靠近,A的眼睫颤动,但他没有动。
然後W轻轻地吻了他。
A睁开眼的时候他发现自己对那个吻并不抗拒,但是当他想到接下来可能发生什麽时——他的胃收紧了。即使是W,这个到现在为止对他充满了尊重和温柔,毫无侵略性的人,A也觉得自己开始喘不过气。
W很明显的看出来了。他往後退了一步,笑着对A说:“时间不早了,我送你回去吧。”
两人沉默着走到A的卧室。A正要进去的时候,W的声音响起:“我睡不着的时候,会喝一杯牛奶。”他倚在门框上,目光温和。“我的父亲会给我在里面加一点蜂蜜。”
走廊的灯光下,他的眼睛看起来很温柔。
W往前走了一步,看着A的眼睛,低声问:“可以吗?”
A点点头。
随後他感觉到W在他的额头上落下了一个吻。
W看着A,轻声说:“晚安,A。”
W转身离开,A却突然抓住了他的手。A像是察觉到了自己的失态,指尖微微收紧,随即又松了松。W有些惊讶的回头,A的声音很低:“可以等我睡着再走吗?”
他的目光低垂,没有看W。
A知道这个要求的荒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