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墨秋低下头,将关?注度重新?放在案卷材料中。
组长倒是安排地很?快,“有三个案子,大家?说说看法吧,先是这个刑事附带民?事的案子吧,我?看墨秋你先带头发言吧,你在刑庭和执行?局都呆过。”
“好。”宋墨秋没有推迟,肚子里有东西自然也不?露怯丶不?怕说错话?。
会议室的空调嗡嗡作响,等轮到应知安,前面该总结的已经总结,该补充的也已经补充,她将碎发别到耳後,只好说些边角料的补充:“就这个刑事附带民?事的个案来说,各位同仁已经分析地很?到位了,就未成年人犯罪案件而?言,我?们自己干业务的都会有一个模糊的概念,就是严重暴力犯罪占比越来越高,但司法实践中定罪量刑都以轻型为主,在这种非监禁刑适用更高的现实情况下,专门教育效果极其不?佳,我?之前有一个离婚案件中涉及到罪错未成年人的抚养权问?题,我?去到过本地的专门教育学校去见这位未成年人,有了解到专门矫治教育的人数远低于同期罪错未成年人数。未成年人罪错行?为一步一步升级,没有一片雪花是无辜的,所?以回到这个案件本身,如果只是单纯考虑被告人未成年人的身份,那是否也应该关?注被害人未成年人的身份,如果在後续教育无法保障的现实困境上,是否可以在量刑的时候给予被害人家?属更多的抚慰。”
宋墨秋的水笔尖在卷宗上停留太久,在基本案情那里洇开墨点,她办案考虑最多的是构成要件,之後是社会危害性,还有一系列因果关?系在後面排队,律师和法官的思维的确会有差异。
她有这类的想法,却再也不?会和应知安交流,她已经下定决心,断绝将心门打开。
人类对重复出现的安全信号会産生依赖。
就好像喜欢这种东西,会让人上瘾。
当天?晚上讨论的有一些晚了,所?以一回到房间,宋墨秋一言不?发就洗漱,应知安开口唤了一句“墨秋。。。。。”
“晚安。”宋墨秋说完这句,就关?了灯。
应知安愣了愣,起身抹黑去洗漱。
在卫生间里,只开着镜面灯,应知安一边刷牙,一边在心中问?恋爱作弊器。
——你感受到了吧,我?们是活生生的人,不?是你手里的棋子,你想事态怎麽发展就怎麽发展,我?们都不?受你的控制。
——系统永远是服务用户,一切以用户体验为主要标准。
应知安列着嘴,冷笑一声,也不?搭理恋爱作弊器了。
很?多事情没有意义,多费口舌也没有任何意义。
马上,培训就迎来了最後一天?。
最後一节课结束,所?有人聚集门口进行?合影留念。
“第三排中间需要补光!”摄影师在梧桐树下挥手。
宋墨秋被衆星拱月一样让到了第一排,而?应知安习惯性站在了角落。
清晨的阳光穿过摄影师胸前的单反相机,取景框里宋墨秋僵硬的肩线正在融化,在最後拍摄之前,宋墨秋强忍着想回头找寻应知安的冲动,就僵直着脖子,强迫自己不?再去关?注那个不?重要的人。
等回到房间整理行?李,宋墨秋本不?想再和应知安说话?。
可应知安却强硬拦在门口,目光真挚,声音温柔,“墨秋,给个机会说几句话?。”
宋墨秋那颗强硬的心便突然软了下来,她感觉到自己的声音有那麽一些些颤抖,只是面上依旧看上去那麽冷酷与?平静,“应律师要聊什麽?”
应知安很?是坦诚,因此显得像是孩童一样恣意妄为,“我?没谈过恋爱,也不?知道喜欢是什麽样子的,所?以前期可能?有一些做的不?太对的地方,容易让你误会,我?要为此说一声抱歉。我?知道可能?我?们之间或许连朋友也做不?了,但很?感谢宋法官这些日子对我?的指导和照顾。”
应知安的话?还不?至于那麽直白,可言下之意宋墨秋听得很?明白,比她整理的任何一份庭审笔录都更具说服力。
“我?的出现还算你半个老师,说来也怪可笑的。”宋墨秋沉默许久,终于开口说出这话?,她突然想起自己大学的那个模拟法庭的活动,在模拟庭审上那个被自己推翻的证人——民?事诉讼法第几条来着,当事人对有利己方的事实拒不?承认的。。。
真得没什麽意思,情情爱爱,从不?是条件足够就能?导出的必然结果。
“是,所?以很?感谢你,因为有些话?你本来可以不?说。”应知安道歉之後,便觉得自己心理包袱少了许多,“像你说的,好的感情应该让人成长。”
宋墨秋叹了口气?,“那我?再教你一课,应律师应该知道雏鸟情结吧,如果真想要一份感情长久,崇拜感永远不?能?成为基础,别让她把你的专业崇拜错当爱情,以免你自己沉溺其中耽于爱情,却因为成长而?渐行?渐远。”
“我?知道,这种事情我?看得多了,她需要更稳定的情感支持,真想保护雏鸟,就该教她怎麽对抗气?流。”
应知安的信誓旦旦,让宋墨秋想起二十多岁那年淋着暴雨在综合部门度过实习期的自己。面对舆情冲突时,那些被当事人撕碎的判决文书割破手指时,从没有人问?她疼不?疼。
好在她已经习惯一个人面对困境,就像是当年缝合伤口的医用针线,早就和肌理融为一体。
“你不?用道歉,本就是我?越界了。”宋墨秋说完这句话?没有再说什麽,在推门离开前,甚至没有和应知安说再见。
只是人坐上车,回单位的路上,她犹豫再三,又一次删了应知安的好友。
她一向?果决,对自己又狠,理智的人更习惯硬抗。
在出租车的後视镜中,法官学院的排水管还滴着昨夜的雨,树荫匆匆像是那晚上天?台的风,宋墨秋摸到口袋里那法官徽章背面细小的编号凸起,突然想起上周那封结案报告好像还没来得及盖齐缝章。
而?那些令人曾经心跳加速的画面就像是做梦一样!
就当是一个梦吧,宋墨秋长叹一口气?。
而?应知安也收拾好东西,准备回到律所?,见见她的那只小“雏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