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曦丹又想和应知安呆久一点,又害怕呆得太久自己又失了分寸,更是心虚于自己编纂出来虚无的朋友和饭局,她的手?指绞紧了书包带子,声音细若蚊蚋:“知安姐,不用麻烦了,我回去随便吃点就好。”
“不麻烦,”应知安侧颜在流动的光影里?显得格外柔和,却也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力?,“我知道一家不错的日料,安静,适合聊聊天。而且,你之前不是想请教我法考的内容?边吃边说吧。”
言已至此,宋曦丹咽回了再?次的拒绝,低低应了声:“好,谢谢知安姐。”
这座城市很是繁华,高楼林立,霓虹璀璨。
这家日料餐厅也就隐在一座高级写字楼的顶层,电梯需要刷卡才能?抵达。
门口穿着和服的服务员恭敬地向应知安问好:“晚上?好。”
环境雅致得让人屏息,包厢窗外就是璀璨的城市夜景,车流如同?金色的河流,这座城市的地标建筑也静静屹立在窗外。
精致的餐具像是这家高档餐厅的点缀,果然!菜单上?的价格让宋曦丹心惊肉跳。
应知安低头看着菜单,很是温柔地问宋曦丹:“有什?麽忌口吗?”
宋曦丹慌忙摇头:“没有,都?可以?。”
她根本不知道那些陌生的菜名具体是什?麽,一个个看起来都?是一些莫名其妙的概念性?餐食。
等待上?菜的间隙,应知安并没有急切地去问宋曦丹改变你态度了,而是真的开始聊法考的点,宋曦丹只能?翻开随身携带的错题本,就题目中的知识点进行提问。
与民事相关的,应知安回答得很快,语气专业,条理清晰。
可轮到刑事或者行政法丶商法相关的,应知安就有些吃力?了。
“让我先查查法条,你等一下。”应知安很是自然地掏出了手?记,开始问ai法条。
宋曦丹愣了愣,“你不会背吗?”
“这年头有ai,有手?机的,一查就知道了,谁还背法条啊。”
“可。。。。。。”可你那天晚上?还背的头头是道,侃侃而谈地像是个大学教授,宋曦丹愣了愣,觉得有些奇怪,可也没去深究。
刚好应知安查好了法条,开始讲解这个题目,宋曦丹努力?集中精神去听?丶去记,这是她宝贵的学习机会。可她的注意力?,总是不自觉地被应知安吸引,她指着错题本上?那纤长?手?指,她说话时微微开合丶涂着哑光口红的唇,以?及她身上?那件看起来就质感极佳丶剪裁得体的丝质衬衫。
宋曦丹低头,看着自己牛仔裤的磨损边缘,和那双方便挤公交的平平无奇帆布鞋。
一种两个世界的自卑感又像藤蔓一样缠绕上?来,勒得她心脏发?紧。
在草原时,她从不在意这些,只觉得天地之大丶人类渺小,可回归现代社会,各种人为的价值观随时都?在挤占着大脑,更何况爱情本就会让人卑微,所以?她不过是又一次意识到,进入到应知安的世界,是她拼尽全力?踮起脚尖,也仅仅只能?窥见一角的繁华。
这时,服务员端上?前菜,一份晶莹剔透的刺身拼盘,鱼肉纹理细腻,如同?艺术品般陈列在冰山上?,旁边搭配着新鲜的山葵和嫩绿的紫苏叶。
摆盘如艺术品。
“试试这个蓝鳍金枪鱼大腹,”应知安用公筷自然地夹了一片粉嫩细腻丶脂肪花纹排列有序的鱼肉,放到宋曦丹面前的碟子里?,“这家店对外是宣传自己的金枪鱼是每天寿司国直飞的,今天早上?才到,也不知道真假,刚刚服务员还说我们运气不错,这个是‘一本钓’的品质。”
宋曦丹吃得小心翼翼,每一口都?像是在完成一项精密操作,生怕发?出不雅的声音。
听?到陌生词汇,“一本钓?”宋曦丹下意识地重复道。
应知安微微一笑,耐心解释,语气就像在律所里?带教时一样自然,一点也不装AC:“其实就是很简单,一本钓,等于一条条钓上?来的,相比大规模围网捕捞,对鱼体的损伤小,肉质和鲜度保持得更好。捕捞方式是更讲究,可口感上?差别,说实话,我没尝出来,有人说是挺明显的。”
宋曦丹看着碟子里?那片价格可能?可以?抵她好几天工资的鱼肉,一时不知该如何下筷。
应知安却已优雅地蘸了点调料,送入口中,微微颔首,“挺好吃的,你多?吃点。”
接着,又一道烤物上?桌,是盐烤的某种鱼类,表皮金黄微焦,散发?着诱人的香气。
“这是鲷鱼,”应知安似乎看出了宋曦丹的茫然,继续温和地介绍,“这个季节还算肥美,他们家用海盐轻烤,能?最?大程度保留鱼本身的鲜甜。我感觉是比石斑鱼好吃的,会有蟹肉一样的鲜味,你尝尝看。”
她说话的语气平常得像在讨论天气,但?这些关于食材産地丶捕捞方式丶季节性?的知识,对宋曦丹而言却如同?另一个世界的语言。她只能?笨拙地学着应知安的样子,小心翼翼地品尝,味蕾确实感受到了极致的美味,心中的崇拜与自卑同?根同?源。
“知安姐!”宋曦丹很认真地夸道:“你真的好有才华!”
应知安本不是多?话的人,可再?内敛的人面对喜欢的人也会不自觉“孔雀开屏”,而随着宋曦丹这句话,应知安也後知後觉发?现自己有点啰嗦了,她连忙喝了口茶,语气随意:“以?前出国的时候,参加过几次比较正式的商务宴请,就学了点皮毛。後来工作累了,就觉得要吃点好的算是犒劳自己。”她顿了顿,“其实也没啥,瞎讲究而已。看你最?近很努力?,这段饭我请客算是奖励,等你以?後正式执业,我再?带你去吃点好的。”
最?後这句,应知安的本意是为了买单找个理由,也带着鼓励,甚至还带着一丝想让对方放松的讨好。
但?听?在宋曦丹耳中,却愈发?凸显了两人人生轨迹的巨大差异。“国外读书”“商务宴请”“以?後正式执业”等等,这些词语勾勒出的,是应知安顺遂丶精英丶开阔的人生图景,而她自己,此刻的“以?後”还充满了不确定性?和需要拼命挣扎的空间。
更不用说“奖励”二字,像一根细针,轻轻刺下。
果然,在应知安眼里?,她就是个需要鼓励和偶尔施予“奖励”的後辈。
她之前一直莽撞地表达爱意,希望凭借那些廉价的汤汤水水来讨得欢心,在此刻巨大的阶层落差和对方自然而然的“上?位者”姿态面前,显得格外可笑和卑微。
应知安的美,是历经淬炼丶拥有足够底气和资本才能?散发?出的光芒。
她拿什?麽去匹配应知安?就连此刻这顿她可能?一辈子都?不会自己进来消费的晚餐,都?是对方的“施舍”。
知安姐对我,还是太体面与温柔了,宋曦丹在心中默默叹了一口气。
内心的酸涩和自卑几乎要满溢出来,默默地将那片甘鲷肉送入口中,鲜美的滋味却仿佛掺杂了一丝苦涩。宋曦丹猛地低下头,假装被芥末呛到,眼圈泛红,匆忙拿起水杯掩饰:“不好意思……”
应知安递过一张纸巾,语气关切:“慢点吃。”
宋曦丹接过纸巾,这顿美味的晚餐,她而言,已经变成了一场甜蜜又痛苦的煎熬。
只想着快点结束,不让增加的失态蔓延。
可应知安并不想就此放过她,毕竟她还要解决两个人之间存在的莫名隔阂。
应知安喝了口水,慢慢问道:“曦丹,我回律所,你就开始躲着我?为什?麽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