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表情被挡在门外,看不真切,馀星宇却莫名有种被窥视的错觉。
他极力保持淡定的表情,就是怕露出一点不恰当的表情,又让事情变复杂。
门关上後,他才暗暗松了口气。其实他大可以不发那条信息,冷云曦也不是照顾不好自己的人,或许这只是个借口。
冷云曦去而复返,他从医生那里知道他要出院了,本来想再试探一次他离婚的决心,又怕自己自作多情,在门口徘徊了一阵才推门。
开门後,馀星宇躺在床上,开着灯就已经睡着了。
病房的窗帘大开,户外的槐树沙沙发出风吹的声音,阳光透过树叶落在他的被褥上,他的表情宁静,皮肤白里透红,不再像前几天是那种毫无血色的惨白。
他站在门口静静地伫立。
馀星宇睁开眼睛的时候,天色渐暗,屋内只有自己,他揉了揉睡得发昏的眼睛,伸手按了一个开关,房间顿时明亮,他看见,阳台上白色花瓶里枯萎的向日葵被取走了,一朵鲜艳的丶完全展开的向日葵在晚风的吹拂下摇曳。
“……”
阳光没有完全消散,天边还残留着一抹稀薄的琥珀色晚霞。在明暗交界的阳台上,那朵向日葵仿佛自己会发光。它不是花店里被规整捆扎的商品,而是以一种活泼自由的态度肆意地绽放。
他知道是那个人留下的。
转头看着床头的花,他心里突然意会了。
手机震动了一声。
【出院的时候,我来接你。】
晚上的时候,一个电话打进来。
“哥,你快过来……”馀筱雅带着哭腔的声音传来。
馀星宇赶到另一家医院已经过去了一个小时,馀杭晖沉默地看着床上已经闭上眼睛的老人。馀筱雅不停地用纸巾擦拭眼泪,一边流一边擦。许久不见的姑姑一家,也哭丧着脸地围着中间的人。
姗姗来迟的馀星宇站在妹妹身边,而老人躺在那里,表情不是痛苦,更多的是释然和安详。
人的末路,殊途同归。不管生前有多少情感和财富,闭上眼睛的瞬间,世界上所有的一切都跟离去的人无关。
馀星宇看着就代入了自己,他也想象过自己某一天躺在这里,死後不会有人围绕。
但在医院昏迷的那几个日夜,他梦到过冷云曦抱着自己哭,他忍不住冒出这样的想法,也许自己没有那麽不重要。如果每个人的终点都是死亡,那自己为什麽每一步都谨小慎微,踌躇不前。
悲伤笼罩在每个人脸上。直到躯体推入火箱,出来已经变成一个小小的黑盒,馀杭晖伸手接过,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话少。
葬礼最後一天,冷云曦出现在他家院子外。
馀星宇穿着黑色的西装系着深色领结,院子里不少人打扮得差不多。他换下了平时随便套上的各种单薄的各色长袖,笔直的西装裤将他整个人的禁欲气质显露无疑。站在门口低头看表,刘海垂下挡住部分视线,让他看上去有点不耐烦,客人经过向他问好,他也只是低头微倾,跟谁都不熟。
不认识他的人可能以为这是一个不好接近的只有长相的富二代。
只在他妹妹凑到耳边说话的时候,表情才稍微缓和。
让他梦回第一次看到他和几个alpha打架的时候,脸上的表情和现在一模一样。
站在门口看着,他恍惚觉得,在他的一通胡乱操作後,一切又回到原点的错觉。
“节哀顺变。”走到他两米距离的时候,馀星宇若有所感地擡头。
“嗯,我会的。”馀星宇看到他来,也顿了一下。
他没有那麽伤心,他爷爷本来就身患重病,可以不经历治疗过程的痛苦离开,也是另一种意义上获得了自由。
几天不见,这个人穿着黑色的西装,手上拿着一支白花,无喜无悲,弯腰将花放在地上,闭眼祈祷了几秒,朝馀杭晖点头示意就转身了。
冷云曦:“现在走吗?”
馀星宇摸了摸口袋,跟了上去。
馀杭晖感觉到他们之间气氛有几分异常,还没来得及招呼完客人问上一句,两人都不见了。
黑色商务车上,没人开口说话。
坐在後座的两人,分别盯着窗外,仿佛路边疾掠过的树有特别的吸引力。
工作人员照例向双方确认:“关系来之不易,如果有矛盾,可以再好好谈谈,你们确定要离婚吗?”
“……”
工作人员看向冷云曦,等待他的回答。令人窒息的沉默在空气中蔓延了几秒。
“确定。”
馀星宇先开口,他眼神坚毅,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