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一个做什麽事都希望得到圆满结果的人。从前,他喜欢崔明曜,全心全意爱着他,愿意奉献自己的一切,当然,是奔着结婚去的,想和爱的人组建家庭,孕育生命,这是他曾经幻想过的场景……
可崔明曜对这一切不置可否。也是,从最开始接触他就是一个精心谋划的骗局,他这样的alpha,应该是不会看得上残缺的omega的。
“别说这种不切实际的话。”姜正则脸色一白,推开他的手,身子沿着身後的墙壁往侧边躲,小声嘟囔,“别叫我老婆,你好奇怪,离我远点……”
重活一次,再也不可重蹈覆辙。
先前在他身上投注太多感情了,奢求一个根本不存在的未来,得到的只是一次又一次的伤害。
“诶?老婆,你别走啊。”见了他脚底抹油的动作,崔明曜心头一慌,赶忙跟上去,情急之下抓住了他的裤子,“正则……”
“走丶走开!”猛然间感觉到松松垮垮的裤腰有往下脱落的趋势,姜正则立刻揪住了裤子,慌忙地回头,脸上青一阵红一阵,“不要拽我裤……”
“不行啊,你不要走!”崔明曜另一只手也搭下来,直直抓住了他的腿,崔明曜的手掌很大,能握住他细瘦的脚踝,“你听我解释呀,我是真有超能力,所以无论你在哪里有危险,我都能感知到,所以现在这些人才会被时间暂停。”
他看了一眼手腕上的表,“还有五分钟,正则,你理理我好不好?你醒来之後都没跟我说过话,如果我不追上来,你是不是打算再也不理我了……不要哇,不要这样对我呀老婆……”
姜正则感到一阵惊慌,抓住右腿脚踝的手掌又暖又紧,甚至还微微使力拖着他向後。
“老婆,正则宝贝,之前都是我的错,我会努力去弥补我的过错的。”崔明曜另一首沿着他的右腿小腿向上攀爬,死皮赖脸的挤了上去,一手掐住他的腰,将他按在地上固定住他的身体不让姜正则有逃跑的可乘之机,“那些无良媒体,我已经一个个的起诉了,还有网上骂你的喷子正在开户……我,我知道,仅靠这些手段,没办法弥补你的伤害,可是……”
“松开!”姜正则没忍住吼了一声,音量有些大,震得崔明曜的动作停住了。
姜正则定了定神,趁着他发神的间隙,用力一推,从他身下逃了。
此刻,餐厅的人还处于定身状态,看着那些一眨不眨的眼睛,姜正则有些心虚,他垂下眼,用衣领遮住自己下半张脸,偏了偏头,用馀光偷偷扫视了眼桌子底下的崔明曜,随後踉踉跄跄地跑出了餐厅。
冲出餐厅,街上的场景,更令人咋舌。
夕阳西下,落日馀晖,天边升起一道浅淡的弯月,与垂落的太阳相比,都难以引起人们的注意,可它们的轮换,使倾落在地球上的光逐渐稀薄。
他看见停留在六秒的绿灯,看见保持着双腿大步迈开却一动不动的行人,看见天空中停滞的飞鸟,却像是油画中的一点,默默的停留在天空,不扇动翅膀却也不受地心引力的影响。
此刻正是首尔的下班高峰期,车水马龙的街道上,川流不息的人群里,一切都如同点上色彩的蜡像,热闹拥挤却寂静无声。
姜正则奔跑的速度逐渐减弱,经过一张张停滞不动的脸,看见他们飞扬在半空中的衣角,或是没拿稳的奶茶,从手中脱落,也未砸到地上,保持悬空的状态。
姜正则合不上惊讶的嘴巴。
这一切都不真实到荒谬。
如果时间暂停这种超现实的灵异事件都能发生,那麽唯一能动的他和崔明曜又是什麽身份?
如果崔明曜说的是真的,那麽他又处在怎样的时空?
姜正则头一次觉得这个世界是虚幻的。
他仰起头,望向天空,浅蓝的幕布被染上了橘红色的夕阳,像是被打翻的颜料,以落日为圆心,不规则的分布在它的周遭。
世界是静止的,云霞也不再流动,飞鸟停滞天空,路人纹丝不动。
他们像是被投放在一个模拟现实世界的虚拟幻境中,重复着生离死别,悲欢离合。
姜正则甚至觉得,此刻会有一双手撕破罩在脑袋上的天幕,用机械的眼睛死死的盯住唯一存活的他。
他……经历的一切,是他自己的经历吗?
姜正则这一刻只感到一阵无力抵抗的绝望感,二十年来培养出的三观正在一点点崩塌,就像这捉摸不透的世界,分崩离析。
在被暂停着的时间里,内心深处涌动着一股紊乱的萌芽,他的心脏变成了松软的土壤,怀疑的藤蔓企图冲破束缚,生根发芽。
或许这个世界是一个巨大的幻境,又或者,连他自己都不是真实。
姜正则失魂落魄地走着,鼻尖上突然传来一阵湿润,丝丝缕缕的冰凉。
他愣了一下,刹那间,周围的一切都有了声音。
仿佛长久寂寞的电视突然被点击了继续播放,那些嘈杂的丶日常的丶汽车鸣笛声,飞鸟的鸣叫声,路人的交谈声,自行车龙头上发出的清脆铃响……这些平时引不起人们另眼相待的声音,一股脑涌入了他的耳朵。
姜正则眨了眨眼睛,转眸望向了身边重新流动的行人。
时间暂停……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