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总是要走到某个阶段,回头看,才能看明白。
要走到成年才会知道摔坏一个电话手表其实没什么,要走到人生的某个转折点才会意识到拆迁而已,选门面选现金可能都不会差太多,再走到暮年,这些都不是问题了。
行李箱里都是当初纪浮罚缴后允许被带走的东西,一些生活必须品、衣服、证件和几条不贵重的领带。
纪浮把铺子的协议搁在箱子一侧的拉链里面。
然后他去天台抽烟。
万荻声接电话的时候听见他讲话有些含糊,上楼了才知道他当时嘴里叼着烟,在跟他说拿了床头柜里他的半包烟上天台。
“他们俩没吵架吧?”纪浮问。
“没。”万荻声关上天台门,看了眼晾衣绳上的衣服,“结过婚不太吵了。”
纪浮点点头,把烟盒递给他。
夏天傍晚六点多还是亮堂堂的,孙姐站在店门口往外泼掉盆里的水,袁大爷牵着小满慢悠悠地往回走。那边韩建辰最近无心伺候茶楼里的赌鬼大哥们,跟对面伟龙天天琢磨拆迁的事儿,汽修店门口一地西瓜皮。
纪浮说:“想吃冰西瓜。”
“你还在咳嗽。”万荻声拒绝了。
“昨晚我咳了吗?”
“咳了。”
“哎。”
这两天变夜里咳白天不咳,纪浮觉得这流感到后期换人折磨了,因为万荻声睡眠比较浅。
万荻声站在他旁边,手臂撑在围栏也向下看,说:“你以前应该是很厉害的那种人。”
“一般。”纪浮夹下烟,“‘厉害’这种形容要看条件和环境,我以前再怎么样,今天还是卷不好电线。”
“你以前又不用卷电线。”万荻声笑了。
纪浮不想站着了,转了个身直接靠着围栏坐地上,吐出烟:“你不要想得太复杂,万荻声,每个人都在自己的生活里挣扎着。”
“什么?”万荻声低头。
“每个人。”纪浮强调,手腕搭在膝盖上,“都在挣扎,就算住十万一平的公寓,也是挣扎着在生活。”
万荻声眨了眨眼:“起来,别坐地上。”
纪浮拍拍自己旁边:“坐。”
万荻声坐下了。
纪浮还在感冒,整个人没精神,很疲。在店里没表现出来,这时候很想靠在万荻声身上,于是他靠上去了。
万荻声维持着这个姿态僵坐着。搞得纪浮笑出声了:“你放松点,帮我把烟掐了。”
他把烟递过去,万荻声伸手把它按灭在锡纸碗里。
“我们只是在不同的领域。”纪浮越靠着越往下滑,“你在你的领域也很厉害的,所以不要把事情想得太复杂。”
他找了个舒服的姿势,所以万荻声不得不用手臂托着他。
万荻声的身体刚好配合夕阳遮下来一片完全笼罩住纪浮的影子,纪浮闭着眼睛,以前没发现临近黄昏会这么适合睡觉。好吧可能以前都不太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