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狗头军师:“这是犯阴司的?事,别让娃们动手,也别喊打喊杀,先把人稳下来,中?午吃饭的?时候哇——我那里有?黄罗伞蘑菇,你们谁家有?黄蜡伞子?给?他?们弄一盘……”他?们老啦,直接动手弄不起这些人啦,但老有?老的?法子。
“我那也有?黄罗伞,不过是好几年的?干蘑菇了,也不知道还?有?没有?用,索性也别添什麽黄蜡伞子,用咱俩藏的?给?他?们塞一盘,保准中?用。”
“你个老苍头装啥傻子,黄罗伞晒干成十年都能?药耗子,你说有?用没用!行了,就这麽说定了。”
林星火恍然想起这个黄罗伞,学名应该叫黄盖鹅膏菌,是唯一一种黄色的?剧毒蘑菇,偏偏长得?跟能?吃的?黄蜡伞菌特别像,还?都爱长在松林里。屯里每年采秋时捡的?蘑菇都得?让村里老人统一检查过後才会分给?各家,老人们的?确年年都能?从里面挑出一些不能?吃的?菌菇,但谁能?想到这群老头还?会把毒蘑菇留下来?
擡眼?再看气势汹汹的?孙铁鞭,林星火忽然就明白为啥老头们这麽心平气和,在他?们眼?里,这人已经是死人了。对?着一会就躺冰窟窿的?人,当然会“宽容”一点。
内心思忖了片刻,林星火决定堵住耳朵不听老爷子们的?盘算,至于中?午饭准备炒蘑菇什麽的?,林星火不打算管。
但老爷子说得?对?,村口不能?动粗,尤其还?有?梁子沟的?人在,不能?就这麽直喇喇的?硬顶。但这口窝心气她记住了。
“大黄,去!”林星火向後拍拍巴掌,装狗拉爬犁的?大黄才仰头“嗷呜”一嗓子,带着另外两?只狼灵巧的?挣脱套子,向南山方向跑回去。
老支书显然也是这意思,不过他?看惯了大黄拉爬犁撒欢,一时没联想到那马是被狼王吓跪了,正要请林星火帮忙给?看看马。
“那是狼!”趴那里时还?不大明显,跑走?後身後垂着的?大尾巴可太好认了。
一时间这些人嚣张的?气焰都萎靡了些,那匹马在狼走?後也被个捂着羊皮袄窝在角落里的?老汉拉了起来。老支书看了那赶车的?老汉一眼?,不咸屯这边一直坐在爬犁上没起身的?老苍头赶紧碰碰老夥计的?胳膊,示意这里漏了一个,这个看样子不大好弄。
但马起是起来了,仍旧不安的?踏步,不肯向屯里走?。老汉嘴里咴咴的?哄着马,却不肯硬使?唤它。
这是马儿?惧怕屯子里各种野兽的?气味,老支书也没想唤驼鹿拉他?们,叫牵了大队的?驴和骡子来拉爬犁。
那位曲组长纯粹就是个笑面虎,这会儿?坐在爬犁上居然还?能?跟没事人一样谈笑风生。倒是林星火故意挨着她坐的?孙铁鞭有?点憋气,摩挲着又系回去的?皮带粗声粗气的?挑刺:“你看你这穿的?是什麽?一股资産阶。级作风!”
林星火上身穿的?是土棕色粗布对?襟小?袄,下身一条平平无奇的?黑棉裤——这袄裤从头到尾都是她亲手做的?,染布用的?是从县药材公司买的?一味中?药:薯莨。薯莨能?治月经不调等疾病,还?是种经济实惠的?染料。原本林星火只是用它给?河滩农场的?几位女同志治妇科病,没想到熬药的?时候被其中?一个南方口音的?婶子认了出来,说这东西既能?染红,还?能?染黑,特别好使?。薯莨遇水就黑,加水熬出来的?能?染黑布,用直接砸碎的?汁水染出来的?就是红棕,颜色牢固耐穿……
见林星火不搭理?她,孙铁鞭倒上纲上线了,先是背了一段语录,又说林星火那头短发倒还?算可以,但脸太白,身上穿的?也不行,林星火听她拉杂一堆,才明白她的?意思是“但凡一切能?显出女性特征的?打扮就是资産阶。级的?”,跟她似的?黑黢黢丶臭烘烘才算是正经人呗。
林星火心里窝火,挎包里的?兔狲也不老实,忍了忍才没出口反驳,跟这种脑子有?坑的?恶人,说啥都没用。
从村口到河滩农场,这十个人的?嘴就都没停过,他?们是越说越激昂,不咸屯的?老少是越听越蔫吧。
简直是受罪。
可到了河滩农场,更让人不能?接受的?事情就来了。
不止孙铁鞭和那个激进份子小?贾,除了装腔作势的?曲组长,其他?九人或是抽出腰带丶或是就地抽出手腕粗的?柴火棍,恶狠狠地就上去了。
“你干什麽!”林星火速度快,一闪就挡在差点被抽的?方同俭身前,一把把孙铁鞭的?皮带抓在手里。
孙铁鞭的?唾沫星子都要喷到林星火脸上,一口黄牙龇出来就骂:“臭老九就得?接受无産阶。级战士的?鞭子,这样才能?把他?们赶到正确的?道路上!”
“我刚才就看出你这个人屁。股不正!说!你是不是被这些毒害份子腐化了?”
林星火脸沉下来的?时候就连兔狲都不敢闹腾,她生气的?时候那双黑眸子会变得?乌突突的?,比夏天能?把白昼变黑夜的?灭顶黑云还?吓人。况且修士的?威压在,一般人连看清她眼?睛的?机会都没有?就被气势压垮了。但这个孙铁鞭应当是不止一次见过血的?,居然没软倒,还?色厉内荏的?作势要踹蹲在地上抱着头的?方老。
林星火手腕一抖,皮带另一头就从孙铁鞭手里脱落,活蛇一般“啪”的?抽上了孙铁鞭的?脸,铜制的?皮带扣扎进她的?嘴皮子上,立时就开始冒血。
黄大壮等几个年轻力壮的?立刻挡住这些人,做人墙隔开他?们和劳改农场的?人。
曲组长眯眯眼?,转头对?老郭班长施压:“你们就是这麽看管的??这些大队的?社员进来做什麽?”
“把枪给?我!”
老郭队长和他?手底下的?兵没动,曲组长大发雷霆:“我回去就跟上级打报告,太不像话了!看守不像看守,倒成了这些罪人的?保姆!”
冲突一触即发,避无可避。
“曲组长!曲组长!”贺庆和小?陈骑着自行车,气喘吁吁地喊。
两?人身上都是泥,贺庆的?自行车前轱辘都不圆了,看得?出来在路上没少摔跟头。
连把车蹬子放下的?时间都没有?,贺庆撒开手就往河滩院子里跑,满面堆笑的?对?曲组长摆手:“您看您,招呼都不打一声就下视察了,太辛苦太辛苦了。”
拍着他?的?肩膀亲切的?说:“正要请您和反孔小?组的?人看看咱们县的?改造成果呢。”
打着哈哈把人往屋子那边带:“有?什麽不妥当的?,请尽管提,我们保证改正!”他?还?低声说小?话:“这边是山窝窝,民风彪悍!但他?们绝不是反动的?人,的?确是不知道劳改农场的?情况。”
“劳改农场性质特殊,咱们县里一直瞒着来,不然哪个大队愿意让坏分子迁移到自己地盘上来啊。”
曲组长望向退到一旁挤在一处站着的?林星火等人,算是接受了这个说法。的?确,要真知道这里关?着的?是什麽人,这些泥腿子没这麽大胆帮忙。
贺庆指指连炕都没有?的?简陋屋子,表示他?们可从来没优待庇护过坏分子。
曲组长还?是对?老郭这班人不依不饶,贺庆叹气说:“不赖他?们,是县里接到新指示‘要文反不要武反’!再说他?们也不敢对?着什麽都不知道的?老百姓动手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