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咸屯自?打立村後,落户卡的就?比别的地方严,而从林星火下山,不经意?间就?把屯里生?活带的一日比一日好之後,全屯人就?更不欢迎外来户了,倒也不是多‘独’,而是屯子秘密多,大家夥儿也绷着一根筋呢。
说实话这?几年外嫁闺女和娶外村媳妇的事也少了好些,早几年什麽娃娃亲更是没了踪影,还留在家里的十六七的大闺女可不少,上了二?十还没说亲的小夥子更多,偏偏不咸屯也就?一百来户人家,不可能光指着同村说亲……这?都成了乡老们的一桩心病了,生?怕耽搁了孳生?人口。
但就?算闺女成了老姑娘,长辈们也绝不会同意?像肖兰芹看上的那门亲事。
谁不想过好日子,可做人不能那麽下三滥!那後生?还是红农公社的高材生?呢,比肖兰芹这?个初中?没毕业就?插队的知青文化?程度还高,据说差点就?被推荐成工农兵大学生?了。就?这?麽个吹出去多好多好的後生?,居然在大庭广衆之下指着肖兰芹说他俩都睡了,时间地点啥的都往外倒,说肖兰芹肚子指不定已经揣上了他的种,逼迫屯里同意?他入赘。
偏偏肖兰芹这?闺女着了他什麽魔,不顾自?己的名声,也不顾知青站其?他姑娘的名声,和他手牵着手,跟就?义似的要求大家不要阻拦他们的革命感情。
大队部不是没努力过,屯里的妇女丶姑娘,连魏奶奶都出面了,可就?是劝不动肖兰芹这?姑娘。
好家夥,简直是越劝她越坚决呀,闹得不咸屯倒跟棒打鸳鸯拆散“喜儿和大春”的黄世?仁似的。
後来大队也烦了,好言难劝该死的鬼,肖兰芹要往火坑跳就?跳呗,嫁娶入赘都是人自?愿。可那个叫牛望山的後生?算计的好呐,他要算计落户,就?是打听了林星火的事情。
要知道林星火可也算是京市知青,她怎麽就?能在不咸屯有?宅基地呢?别拿啥贡献说事,人牛望山说得好哇,他家肖兰芹这?些年在不咸屯里也是勤勤恳恳的“帮农”,难道不算是贡献。
倘若肖兰芹相中?的是梁子沟或金家窑里知根知底的後生?,那屯里兴许就?答应小两口落户请求了,可这?牛望山身後牵连着十来口子人,他们家在红农公社就?是出了名的“有?心眼”,大队部肯同意?才?怪呢。
“你?说这?闺女脑子里怎麽就?没点数呢?”老支书恨铁不成钢:“认识了才?三月!怎麽就?死心塌地了?”
牛望山长得是好,就?是丫头们喜见的那种白净高挑的书生?样,穿着笔挺的呢料大衣,露出干干净净地的确良领子,上衣兜里还插着一根钢笔——“崔知青说他那一身行头,还有?钱啊票啊的,都是肖知青给的。她脑子……不,她图啥呀?”王会计也纳闷的紧,见过跌份的,就?没见过这?麽糊涂的。
林星火想起上辈子的见闻,不由得感叹这?个年月有?这?个年月的好处,至少人与人之间人情味很浓,大家都愿意?向善处替人操心,搁在几十年後,怕除父母外的亲朋好友都不愿掺和这?些事……当然,也是因为?这?种事越来越多,大家也越来越明白这?样事出力不讨好,离远些才?能避免图惹一身骚的後果?。
“没事,我跟贺叔问问肖家的地址,咱们大队能不能写封信,正儿八经地提一提这?件事。”林星火没把这?件事放心上,闹呗,放任他闹就?能闹几个月,现?在可都三月份了,离运动彻底结束也没多久了。等肖兰芹这?个倚仗一回城,那个什麽连起名都是“一山还有?一山高”的牛望山啥好处都捞不着。
“我直接给她家捎封信,让她家人来处理吧。”省的白闹心,咱就?摆出为?插队到本大队知青负责的态度,公事公办的询问肖兰芹父母对于其?女儿婚事是否知情,表明这?是为?了避免上过报纸的“农民强。奸海市女知青冤案”的误会再?次发生?而特意?去信……不管肖兰芹是瞒着其?家人还是说谎哄骗了父母,这?封信都能解决问题。就?算孟家要捏着鼻子认下,那一来一回的拉锯也足够耗过最後一段时间。
“也行。”老支书道,大队先前也试着跟他家联系过,可肖兰芹这?姑娘不说实话,发过去的信件和电报都没有?回信儿。县知青办里应该有?她父母的工作单位,这?样就?算把这?块牛皮糖撕下来了。
“给乌年落户口的事情先瞒着,就?把他当京市人就?是了。过两天?你?们走了,咱也有?说头。”就?说小林丫头要回城了,要把那院落还给大队……到时候红忠替小林料理盖房子的事,也能有?个说头挡着。
林星火抿嘴一笑:“我方师父说情势转好後上大学的章程可能要变,不如趁现?在开始就?给屯里的学生?们把文化?课补起来?”
老支书当下就?顾不得肖兰芹那点子小事了,老头蹬一下就?站起身,哆嗦着嘴问:“真要……那是跟以前一样能考?”用考的选拔出来的才?是真人才?!
“别问别问,别难为?孩子。”同样激动的王会计忙拦住老支书:“咱们有?数就?行了!有?数就?行了!”
囫囵个重复了好几遍,这?两人才?稍稍平复下来。
林星火倒有?些好奇:“都说现?在咱们屯里的社员比在城里当工人还吃香嘞!上了大学拿个干部身份,那机关上的工资还不如工人赚的多呢,这?一比对,兴许真不如在生?産队干活呢?”这?会机关工资平均下来确实比一线工人低,而且工人这?成分应当算是最好的了,八级工出去可比贺庆这?种老干部还牛气呢。不过这?种情形也持续不了多久了,老支书他们确实有?远见。
老支书和王会计都摆手,王会计难得把掏心窝子的话倒出来:“自?来就?说‘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就?算这?话现?在犯忌讳,可咱也得承认这?话没错——咱不咸屯咋把日子过好的?就?是从书开始的。不管是你?,还是河滩农场里那群老夥计,你?们这?些有?本事的人都把书读的很好……还有?咱屯弄起的那些作坊,不多亏了你?们从各地方抄来的书麽,照着书本子,咱啥也不会的庄稼人现?在弄起了油坊丶豆腐坊丶蘑菇房丶放起了柞蚕丶把甜菜榨出了糖……孩子们念好了书,那就?跟跃上龙门似的,别的不说,心里的想头就?跟普通乡下人不一样了。就?算是没能在外头站住脚回屯里来了,娃儿们也能带着咱屯越来越好。”
王会计看了老支书一眼,陈支书要没念过私塾,要不是从没丢过向学的心,他能把不咸屯领成现?在这?光景?只看陈老头一人,他也相信文化?高了有?大用。
“这?些年把娃们耽误狠了!”老支书想起屯里的学生?娃当初连本做豆腐的书都看不明白就?一肚子气。
“先把文化?课补起来再?说!”老头精神焕发的说,识字的年轻娃都被他摁着琢磨那一屋子书去了,考学不考那些肥料丶鞣皮丶菜谱丶草药啥的,要不然还是请河滩农场的先生?们给上上课?这?回不要实用的,先从基础捋一边文化?课……
他盘算着,也忘了其?他要跟林星火说的话,总归这?孩子有?她那大文豪的方师父管着,走不了大褶子。
老头心里的这?风向变得,因为?方同俭是高级知识分子,一下子越过了林星火成为?了老支书眼里最靠谱的人。
“您……悠着点儿。”林星火还能说啥,只能干巴巴的提一句。
老支书白眼一翻,那意?思,还用你?说!
行吧,林星火也知道屯里的夜校啊丶各种小课堂就?没停过,老头可有?章程了,全屯男女老少被他赶的跟驴子似的,偏无数次尝到甜头的大夥对老支书每一个决定都本能支持——不管明不明白,照做就?是。
明年恢复高考……本屯怕不是要成个‘状元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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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明天早点更新~双更~
文中提到的“农民强。奸海市女知青冤案”,其实是发生在1974年的恶着名冤案“□□上海女知青案”:一个上海女知青真心爱上了一个农村小夥子,却被一夥想在“保卫知识青年上山下乡运动”中邀功请赏的人利用。他们不顾事实真相,将农村小夥子打成了“□□霸占女知青”的罪犯,想以此捞取政治资本。一时间,此案成为轰动安徽省的大要案。
一段时间,一些回城无望的女知青同农村青年结婚,被视为“同旧的传统观念决裂”的先进典型,受到极大鼓励。
然而,有一天,政治风向突变,那些过去同女知青恋爱结婚的庄稼汉,一夜之间却变成了破坏知识青年上山下乡运动的“坏蛋”。这起冤案的男主人公柳谷光被当成“坏蛋”,他的罪名是“强。奸霸占女知青”。五河县为此还成立了“柳案”专案组。
此後,柳谷光在全公社100多个村庄游乡示衆丶巡回批斗。女知青孟凡极力地辩白着,说他们是自由恋爱。经过她的努力哭诉之後,宿县地区人保组最终确认他们是自由恋爱,将柳谷光无罪释放。
事情到这里,本想着已经结束了,但《新安徽报》在显着位置登出了一篇“柳谷光强。奸知青案”的文章,并且发出严厉质问:宿县地区人保组为什麽包庇罪犯?
原来,五河县“柳案”专案组个别人向《新安徽报》写信控诉谷光“强。奸女知青”的“罪行”和宿县地区人保组“包庇犯罪”的“错误”,并且多次派人到上海向孟凡父母“通报案情”,采用欺骗丶威胁手段,迫使他们给上海市和安徽省革委会写了控告信。
“柳谷光强。奸上海女知青案”很快引起两省市革委会的关注,很快成为了轰动全省的大案。两省市革委会高层领导的批示,报纸批评的巨大压力,迫使宿县地区人保组不得不再派专案组重新查处“柳案”。在东集调查,他们再次得出“柳谷光不构成犯罪”的结论。
1976年元旦,柳谷光和孟凡在爱情的召唤下,顶住了各方面的非议和压力,走进了婚姻的殿堂。他们的爱情故事在那个年代轰动一时,也差点夭折,但柳谷光两人终于结为合法夫妻,得到了时代的认可。【来自百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