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说话,只是低下头,继续吃他的饭。动作依旧斯文,慢条斯理。
我如坐针毡,食不知味,机械地往嘴里扒拉着米饭,眼睛却不受控制地瞟向对面。他餐盘里那份红烧排骨看起来不错…我无意识地舔了舔嘴唇。
下一秒,一双筷子夹着两块油亮诱人的排骨,稳稳地放进了我的餐盘里。
我猛地抬头。
夜劲枭已经收回了筷子,神色如常,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再自然不过的事情。他甚至没看我,目光落在窗外,侧脸在阳光下显得有些柔和。
“……”我看着餐盘里多出来的排骨,又看看他。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了,又猛地松开,血液冲上头顶,耳朵里嗡嗡作响。震惊、茫然、一丝被看穿的羞恼,还有…一丝极其微弱的、陌生的暖流,交织在一起,让我彻底失去了思考能力。
“我…我不爱吃排骨!”我几乎是恼羞成怒地低吼出来,声音有点变调,试图掩饰内心的兵荒马乱。
夜劲枭终于转回头,看了我一眼。那双深潭般的眼睛里,似乎掠过一丝极淡的笑意,快得让我以为是错觉。“是吗?”他淡淡地反问,语气听不出情绪,“那下次给你带别的。”
下次?带什么?他什么意思?!
我像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端起餐盘,落荒而逃。身后那道沉静的目光,却仿佛有了实质的重量,牢牢地钉在我背上,让我连走路都差点同手同脚。
这仅仅是个开始。
夜劲枭的“靠近”变得顺理成章,甚至…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霸道。
我赖床的毛病根深蒂固。高中时就有我妈河东狮吼加掀被子,大学没人管了,更是变本加厉。宁愿饿着肚子多睡十分钟,也绝不愿早起去食堂。因此早课迟到是家常便饭,或者干脆翘掉。
但自从谣言风波之后,302宿舍的清晨,多了一道固定的程序。
七点十分,宿舍里还一片昏暗寂静。我的闹钟通常会在七点半才响,然后被我迷迷糊糊按掉。
“杨恒瑞。”
一个低沉的声音,如同破开迷雾的钟声,清晰地在我头顶响起。
我烦躁地把头往被子里缩了缩,试图隔绝这扰人清梦的噪音。
“起床。早课。”声音近了一些,带着不容置疑的力度。
被子被一股力道不轻不重地往下拽了拽,冷空气瞬间灌进来。我恼火地睁开惺忪的睡眼,对上夜劲枭那张没什么表情、却帅得人神共愤的脸。他站在我床边,穿着简单的黑色t恤,露出的手臂线条流畅有力。
“要你管!”我裹紧被子,瓮声瓮气地吼回去,带着浓浓的起床气。
他看着我,没生气,也没走开。就那么站着,像一尊沉默的守护神(或者说讨债鬼)。无形的压力从他身上散发出来,逼得我睡意全无。
僵持了大概一分钟,在我几乎要爆发的前一秒,他忽然伸出手,将一个还散发着热气的纸袋放到了我枕边。一股诱人的食物香气立刻钻入鼻腔——是我最爱吃的那家生煎包!
“洗漱完吃了。”他言简意赅,说完,转身回了自己位置,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
我瞪着枕边的纸袋,香气勾得肚子咕咕叫。再看看那个已经坐在书桌前开始看书的背影,一股无力感混合着某种诡异的、被照顾的熨帖感,慢慢涌了上来。
更让我看不懂的是沐言风。
有一次早上,沐言风从外面回来,手里也提着一个同样的早餐纸袋,笑着递给夜劲枭:“劲枭,给你带的,那家生煎包,你不是说味道不错吗?”
夜劲枭接过来,道了谢。然后,在我洗漱完、顶着乱糟糟的头发坐到书桌前时,那个还冒着热气的纸袋,被推到了我面前。
“吃吧。”夜劲枭的声音平淡无波。
我愣住了,看看那个纸袋,又看看沐言风。沐言风脸上温和的笑容似乎僵了一下,眼神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失落,随即又恢复了自然。
“恒瑞快吃吧,凉了就不好吃了。”沐言风语气依旧温和,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疏离。
我看着夜劲枭。他正低头看书,侧脸线条冷峻,仿佛刚才那个把别人特意带给他的早餐转手给我的举动,再平常不过。
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猛地窜上心头。有点酸,有点涩,还有点…隐秘的、被特殊对待的得意?这感觉太陌生,太混乱了。我抓起生煎包,狠狠地咬了一口,滚烫的汤汁烫得我直吸气,却莫名地觉得,这味道似乎比平时更香了。
这种被夜劲枭“圈养”般的日子,以一种我无法抗拒的姿态渗透进来。他像一张无形的网,温柔而强硬地把我拢在其中。
除了早餐,他会在我对着解剖图谱抓耳挠腮时,不动声色地把他清晰工整的笔记推到我面前。会在我因为翘课太多、对着空白实验报告发愁时,递过来一份他多复印的实验数据。甚至在我又一次因为睡过头错过食堂饭点、饿得前胸贴后背时,他总能“恰好”从外面带回一份合我口味的饭菜。
我试图反抗过,用我惯用的尖酸刻薄:“夜劲枭,你他妈是不是有病?老子不需要你假惺惺!”
他只是淡淡地看着我,眼神平静无波,像在看一个无理取闹的孩子。“吃不吃随你。”他把饭盒往我桌上一放,转身就走。那背影挺拔而决绝,仿佛我再说一句,他就真的不会再管我。
看着那诱人的饭菜,肚子不争气地叫嚣。最终,我每次都像泄了气的皮球,一边在心里骂自己没出息,一边恶狠狠地扒拉着饭菜,把它们想象成夜劲枭那张可恶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