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话语断断续续,但意思却无比清晰。
“三十多年前,南部舰队,我们的新船第一次出海。”
“天是蓝的,海也是蓝的,小伙子们的脸都晒得黝黑,兴奋得嗷嗷叫。”
“然后……那艘‘伯克级’就开过来了。”
谭老的声音,忽然颤抖起来。
“贴着我们的航道,开得那么近,我能看清他们甲板上水兵脸上的笑。”
“不是友好的笑,是嘲笑。”
“他们的船,比我们的大,比我们的快,电子设备……领先我们一个时代。”
“他们就那么耀武扬威地绕着我们转圈,巨大的噪音像是巴掌,一下一下地扇在我们脸上。”
“我们的船,像个笨拙的铁疙瘩,连跟上去的资格都没有。”
“我当时就在舰桥上,看着我们的舰长的拳头攥得咯咯作响,眼睛红得要滴出血来,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从那天起,我就发誓。”
“我这辈子,一定要让我们自己的军舰,挺直了腰杆,在我们自己的海域里,自由地航行。”
“现在……就差最后一步了。”
谭老看着陈易,眼神里是燃烧的祈求。
“早一天成功,我们的海军……就多一份自保的底气。”
整个病房,只剩下监护仪的滴滴声和老人沉重而急促的呼吸声。
“谭老,您现在的身体,就像一根快要烧完的蜡烛。”
陈易声音平静。
“任何一点劳心费神,都不是在消耗,而是在燃烧。”
“把剩下的烛油一次性点燃,或许能换来一瞬间的明亮。”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谭岳明和周若琳。
“但燃尽之后,就是彻底的黑暗。”
“可能是一天,也可能是两天。”
“这就是代价。”
谭岳明浑身剧震。
周若琳猛地松开丈夫的手,转而抓住了陈易的白大褂。
“陈医生!”
老太太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带着哭腔哀求。
“求求您了……就让他去吧……”
“我了解他……您要是让他躺在这儿,什么都干不了,那比杀了他还难受!”
“让他去吧,就算……就算只有一天,能让他了了心愿,他走也走得安心啊!”
谭岳明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他知道,母亲说的是对的。
“陈医生……”
谭岳明睁开通红的眼睛,声音嘶哑地哀求。
“求您……帮帮我爸。”
陈易缓缓开口。
“这件事,我做不了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