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萝没将侯府的尔虞我诈讲给云雪雅听,怕她担心,也没说是因李娇娇才回的娘家。
她拿着一柄玉梳,站在长发披散的云雪雅身後,替她一根根拔走白发。
一年前,保养极好的母亲,虽年近五旬,却乌发柔顺,自从父兄出事,她几乎一夜白头……
愁的苏萝使劲浑身解数,花了不少钱财,买了一味染黑药粉,为她将黑发染了回来,可这没多久,又长出了不少。
苏萝眼底满是愁绪,心里沉沉叹息。
“怎麽好端端的回苏府了?”云雪雅察觉到身後人情绪不对。
“就是想娘亲了,忽然後悔成婚了,想要永远待在苏府,待在娘亲身边。”苏萝声音温
软,带着一点撒娇,轻轻地拔走一根白发。
“你啊,都已嫁做人妇,还这麽粘着我?”云雪雅轻轻一笑,似乎想到什麽,眼底划过一丝哀愁,“日後我死了,你怎麽办?你应该多粘着你的丈夫。”
苏萝手指一僵,刹那间几乎要落下泪来。
母亲出自书香门第之家,自幼被驯化的是在家从父丶出家从夫,虽然她不这麽要求苏萝,可骨子里还是觉得出嫁之後,女婿才是陪伴女儿最久的人。
但母亲忘了……周宴不是父亲,给不了如父亲对母亲一样的爱。
“母亲,如今在我眼里,没有任何人比你更重要。”苏萝鼻尖微红,笑着说道。
“你这孩子……”云雪雅叹口气,又想起一桩事,说道,
“你二叔二伯母那事儿做得很对。从前我一面想着不能得罪他们,盼着他们在你受婆家欺负时为你撑腰,一面又不肯他们得寸进尺,周旋之下始终想不出两全之策。如今见了你的手段,我确是放心了。”
云雪雅欣慰地点头:“你有了自保能力,也有自保手段,甚至比母亲还要出色几分,我被你父亲保护的太好,甚至都不知道怎麽处理这些事……”
她这口吻,恹恹的,像是交代後事,也像是感慨。
总之,状态不太对。
苏萝无端地担忧起来,但算算日子,距离前世母亲死亡,还有好几个月,她深吸口气,沉沉地叹出去。
还有机会改变的。
……
苏萝在苏府住着这段日子,丹姨娘可没闲着。
既要合作,便要给出投诚的心意嘛。
丹姨娘身穿红杜鹃绸缎长衫,坐在水榭中抛洒馒头屑,喂着池鱼。
红稚走来,附耳悄声道:“表姑娘一刻钟前,出去了。”
“出去就出去呗,可有什麽异常?”丹姨娘欣赏着手上的豆蔻。
红稚又道:“她鬼鬼祟祟地出门,还雇了一辆马车,风吹起窗帘时,我看见她在马车里蒙了面纱。”
丹姨娘腾地坐直身子,将手里的馒头屑一把砸进池塘,忙道:“快快跟着,我们也去看看!”
若是平常的事情出门,坐侯府马车便是,怎麽还要另雇马车?
另雇马车就算了,竟还戴了面纱?绝对有鬼。
丹姨娘嘴角抿着笑,眼底一片不怀好意,碰到李紫嫣时。
李紫嫣喊道:“站住。”
“妾给夫人请安。”丹姨娘身子软软飘飘地敷衍行礼,转身就走。
“成何体统!!”瑞清嬷嬷指着丹姨娘的背影叫骂,“请完安就走?我们夫人允许你走了吗?!”
李紫嫣眼睛快淬出火来。
“仗着年轻貌美,有几分姿色,被老爷专宠了一段时日,便这麽无法无天。”瑞清嬷嬷替李紫嫣气愤道,“不过横竖是个不能下蛋的母鸡,生不出孩子,在府上就永无立足之日!”
李紫嫣绞紧手帕:“且看侯爷厌弃之後,怎麽收拾她!”
丹姨娘全然不顾身後的叫骂,悠然自得地抚着发髻出府,让红稚赶紧架马悄悄追上李娇娇。
前头那辆马车里,李娇娇抽着禁烟,又哭又笑,一派醉生梦死。
整个马车里都烟雾缭绕,也或许只有此时,才可以麻痹她痛苦的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