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以岚目光这才越过周楚楚,向深处望去,却看到漆黑里十几对倒映出微光的眼。
这不大的囚室里,这些女子蜷着腿挤在一起,眼神空洞麻木,瘦骨嶙峋,脸颊深深凹陷,灵魂被抽了出去,只剩下行尸走肉般的躯壳。
他们对方以岚二人的突然到来,无悲无喜,也不关心他们来此的目的,只是神经反射般地擡了擡头,以此证明她们还活着。
其中不少,脚踝处扭成一个诡异的弧度,显然是断着的。
方以岚咬得後槽牙疼,这吃人的村子。
随即举起斧头将她们手脚上的镣铐斩断,几个女子却像瞧见杀人武器一般,举起胳膊哀泣求饶:“不要打我,不要打我,我会听话的。”
直到发现双手竟然可以分开,才开始小心翼翼地试探着束缚是否尚存。
她对着这群人里还算清醒的周楚楚说:“听着,这里的几位姑娘腿脚不方便,外头还有坏人没有解决,这会带你们出去会有危险。你先领着她们慢慢移到靠近出口的位置,那里有一架木梯,到时候我会来接应你们。”
“不行,我害怕,我做不到!”周楚楚扯着方以岚的衣袖,拼命摇头。
“看着我,你是个聪明的姑娘,一定可以做到,试着相信自己好吗?”地道里昏暗,周楚楚却觉得她的眼睛亮得像夜明珠一样。
周楚楚眼神也变得坚定起来,迟疑了片刻最终点了点头。
方以岚和赵怀叙又折返至出入口,刚好对上王铁带着一群壮汉赶来,显然是发现了村长被绑的情况。
“在那里,抓住他们!”
方以岚直接迎了上去,两个斧头或劈或砍,王铁扛下她凌厉的一斧,震得手臂发麻,对着身後的壮汉们大喊:“你们几个,快去地道那边!”
赵怀叙也迅速拔剑出鞘,剑招凌厉,剑刃如毒蛇吐信,直刺壮汉咽喉,逼得他们纷纷後退,却还是被剑刃划破了衣衫。
越来越多的村民听闻动静,手持铁锹匆匆赶来,将方以岚和赵怀叙围在中间。方以岚一斧劈开一个试图偷袭的村民,却又有两人从左右两侧同时攻来,赵怀叙长剑一横,挡住夹击。方以岚和赵怀叙背靠背,且战且退,身上也添了不少伤痕。
方以岚找到一个缺口,斧头自下而上,再次攻向王铁,王铁好不容易向後退开躲开寒芒,就被方以岚一脚踹翻,重重地摔在几步开外的地上,喷出一口鲜血,他顾不上擦拭嘴角的血迹,扯着嗓子疯狂大喝:“都别管其他的,先点火!”
眼看着一个村民拿着沾油灯就往铁门上扑,方以岚将左手的斧头用力掷出,伴随着一声惨叫,村民的手连同油灯一同被砍落,油灯重重地翻倒在地,灯芯跌出,火苗明灭几瞬,终是熄灭,只留下一缕青烟,
方以岚,与赵怀叙相视一眼,二人一同朝着铁门的方向奔去。
同一时刻,另一个村民已经将手中的火把扔了出去,落在一旁的干草垛上火苗“噌”地一下蹿了起来,不断朝四周蔓延开来,滚滚浓烟裹挟着热浪升腾而起,刺鼻的焦味弥漫在空气中。
再这麽烧下去,不仅干草垛会被烧光,就连地道的木梯也极有可能被烧毁,现下根本来不及找水源救火。
方以岚捡起掉落的另一把斧头,看到再次冲过来的村民,手下力道更加发狠起来,每次都冲着动脉砍去,村民一个接一个倒下,再被她踢向火源处,鲜血从他们体内大量涌出,在地面上汇聚成暗红色的溪流。
火势虽不至就此扑灭,但好歹延缓了向铁门处蔓延的速度。
方以岚再与赵怀叙配合,对着草垛猛割,将与铁门相连的草垛切分开来,不让火势往中间蔓延,一脚狠狠踹向铁板,方以岚顾不上喘口气,对着里面大声呼喊:“趁现在,立刻出来!”
周楚楚则领着那群女子,互相搀扶着逃了出来,赵怀叙和方以岚则在周围护着他们撤出包围圈。
远处突然响起纷杂的脚步声,援兵已到,陆县令回来得很快,他显然早有设防,带着大队人马,不到半个时辰就赶了回来。
“将军!”
“先救火!”
一衆衙役们训练有素,迅速行动起来,拎着水桶冲往返奔波。
可这木质的房屋怎能经受住火苗的侵蚀,虽然方以岚已经用最快的速度撤离,但还是落下了几名腿脚不利的女子再最後面没有跟上。
眼看着房屋倾塌地瞬间,就要砸向她们。突然陆奇一个飞扑,将两名女子推了出来,自己本就散乱的头发,又被烧得坑坑洼洼的。
方以岚长舒一口起,又和赵怀叙与赶来的衙役们一同出击,很快便成功将一衆村民制服,这些方才还嚣张跋扈的恶徒们,此刻皆被狼狈地趴伏在地上。
地道里关着的女子,在得知自己终于可以从噩梦里摆脱出来时,仍然是木讷呆滞的,希望破灭成千上万次後,微弱的曙光洒在她们身上,谁又能轻易相信,这破晓带来的不是又一场虚幻的泡影呢?
陆奇顾不得身上的灼烧疼痛,在这群女子间来回穿梭,一个一个仔细端详着她们的面容,脑海中那张熟悉的小脸愈发清晰,可眼前却始终没有寻到那张记忆中的脸。
反复的生出期许又落空,一次又一次地凌迟他的心脏。
可现实就是这样冰冷而又残酷地在陆奇面前铺开,他再也坚持不住地跪坐再地上,任由巨大的悲痛和绝望将他淹没。
突然有人从人群里爬了出来,身上地铁链叮当作响,猛地拔出了一名侍卫的佩剑,朝着王铁的方向冲去。
侍卫反应过来立刻就要回身去抢剑,却被方以岚伸手拦了下来。
女子对着王铁的心窝一刺,血液如喷泉般飞溅而出,溅落在她脸上,那温热的触感瞬间,让她的心脏都重新剧烈地跳动起来。
刺进去的那一刻,她似乎有点不敢相信,自己在梦里重复了上千万次的复仇,竟然真的成功了,喉咙里发出一阵含糊不清的呜咽,随後用手背沾了沾脸上的血,送到嘴边尝了尝,还是温热的,是充满了腥气的铁锈味,与牲口的血没什麽两样。
王铁嘴角溢出血,不敢置信地低头看了看插在胸前的剑,又看向眼前的女人。女子也看着他,像是要把他的死状刻在脑子里,嘴角勾起,越勾越大,直至咧到耳根,仰天长笑起来,笑得癫狂又肆意,笑声在山间回荡久久不绝。
她将剑拔出来,剑身与血肉剥离,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女子垂眸,盯着剑身上,血珠接连不断地滑落,一滴滴坠落在地,洇出一朵朵殷红的花。眼眸骤然间亮如寒星,闪烁着疯狂与快意交织的光芒。
下一瞬,她不再有丝毫停顿,手臂扬起,刺剑丶拔剑,动作越来越快,直到王铁身上出现一个个男子拳头般大小的空洞。
最後一剑,她将剑立在他双腿接连之处,就像以剑为他立了块墓碑。
一旁的侍卫们完全被邵娴震慑在原地。